《秋兴八首》其一(杜甫秋兴八首集说)书评
1.玉露凋伤枫树林,巫山巫峡气萧森。
露入秋则白,“玉露”即秋天之露,;枫入秋则红,然枫红则凋。树叶入秋凋零本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但在诗人眼里,这枫林有了生命有了灵魂,白露带着秋的肃杀摧叶折枝去,这枫林俨然一夜白头了。
巫山指“极高之山”,巫峡指“极深之水”,四字囊括眼前所见和未见之天地间,后接“气萧森”三字便觉萧森之气索然都尽。山岛竦峙,岩壑深肃,倒有一种“无边落木萧萧下”之旷远了。
露白、枫红为对比,凋伤之中仍有富丽之致,正是古典山水画“万山红遍、层林尽染”之壮丽,人在其中就更加渺小了;高山、峡谷、激流之组合,天地浑然一体,萧森之气更盛。
先生言:盖此二句为首章开端,自夔州秋景起兴,故于地则曰“巫山巫峡”,于物则曰“玉露”“枫林”,而间以“凋伤”、“萧森”字样,不惟写得秋意满纸,更引起无穷萧飒衰残之感兴,而情景时地更复无一不照应周至,气象足以笼罩,而复有开拓之余地,是绝好发端。
2.江间波浪兼天涌,塞上风云接地阴。
颔联紧承首联“巫山巫峡”四字,“江间波浪”与“塞上风云”分别指作者所见“巫峡”、“巫山”的画面。但见峡江之间,波浪兼天而涌;而那楚塞之上,风云接地皆阴。
著此诗时杜甫暂住夔门,因古人以白帝城为塞,而夔门在白帝城上游,两地相距甚近,故云“夔门”为“塞上”,此处“塞上”特指两岸高山。此时峡内波涛汹涌似与天齐高,高山上风云变幻接地成阴,前者自下而上,后者自上而下,水天不分蔚为壮观,极言“秋”气之萧森也。先生言:江间塞上云者,似只在写上下一片萧森之气象。而羁旅留滞之感,尽在言外。
此时是公元766年(唐代宗大历元年),是诗人去世前4年。此时杜甫旅居夔门,北归不得,南下不易,风云动荡的不只是天地间,更是国家的时局。羁旅、忧国、年迈、萧秋,杜甫此时实在是思也无涯,愁也无涯。
先生言:此二句紧承首联,极写巫山巫峡气萧森之状。江间波浪,塞上风云,写景而兼寄慨,杜诗之妙,正在言外,可以触发读者无限感慨。
3.丛菊两开他日泪,孤舟一系故园心。
丛菊两开,他乡漂泊,转眼又一载,风景依旧,国事依旧,羁旅依旧,忧愁依旧。秋菊灿烂却不解人意,诗人去年见菊开而泣,今日复然,是重开他日之泪也。先生言“他日”者,“向日”也。那么“向日”是何意?我想应指“去年”,而“去年”的范围更加宽广,应定义为“以前”。于诗句而言杜甫只是在去年见花开和今年见花开伤感而泣,实则其泪水何时断过!从去年到现在,从过去到未来,只要国家不恢复安定,自己未北归长安,那么泪水就不会断。
下文“孤舟”一词向来多有阐释,区别只在于“实”与“不实”之间。或言“孤舟”乃杜甫所乘之舟,其为实也;或言“孤舟”乃杜甫登岸所弃之舟,其亦为实也。但就其同时期“千家山郭静朝晖,日月江楼坐翠微”之句,则杜甫为此诗时其身必不在舟中,“孤舟”实乃虚写,指杜甫望归乡所乘之舟。乘舟下峡,其心原在故园,故“故园心”乃实写。
先生言:盖自孤舟一系以来,丛菊已经两开,“两开”是也,然而垂泪则已久,故“他日”二字似以释作“向日”为妥,“向日”者有去年之意,而不为“去年”所拘限者也。乘舟下峡之意,其心原在故园,是则一身常望登舟,一心常系故园也。是无论系舟系身,所系者实此一片乡心耳。
4.寒衣处处催刀尺,白帝城高急暮砧。
秋风戒寒,衣须早备,刀尺日催,砧声日急,家家户户都在赶制寒衣,这是“家”独有的声音。杜甫客居他乡,想归乡而不得归,岂止无衣,更是无家。独立秋风,衣不暖身,何谓暖心。
白帝城为西汉末年公孙述所建,其后虽多次为战火所毁,但一向是兵家要塞。那么杜甫此时听到的刀尺砧声是否是真的听到呢?我想不尽然。太白诗云:“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极言战士出征前“万户捣衣”的壮观又凝重的场景,那么杜甫此时所闻之声会不会是其关心国事、忧心战乱所闻的心声呢?亦或是其思乡心切所闻之“捣衣声”?我想这也并无不妥。
先生言:催刀尺,急暮砧,写客子凄寒之感,而怀乡之情,尽在言外,此所以次章接言望京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