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届【散文精选入围作品】面香三丈卷银丝​II杨晋林（山西省）


面香三丈卷银丝

☆杨晋林（山西省）

凌晨4点，窗外或黢黑或露淡淡曙色，从临县曹家沟迁徙到八堡村的曹守孝准时起床。这是普普通通的一次晨起，也是曹守孝日复一日的生活流程。
灯光照亮窑洞四壁，黄河的涛声顺门缝挤进来，晨鸡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呼应，曹守孝已将化好的盐水缓缓注入面盆，仿佛开场锣，曹记手工挂面作坊拉开新一天的帷幕。
硕大的釉陶面盆可放一整袋面粉。这是曹守孝一天的工作量，不多一斤，不少一斤，有时候墨守成规并不意味着思维僵化与教条。一般情况下，面粉与冷水的糅合存在某种难以言说的默契，这一种默契对曹守孝来说远远不够，还需反复揉和，拳揎（拳揎这个动作要领并不复杂，就是握紧拳头，频繁地利用掌指关节杵捣面团，以致于曹守孝的关节早已变形），直到零散的面絮挤压成匀称而密不可分的整体。
打皮是曹记手工挂面又一道工序。经过不断揉摩，使面团表皮光滑细腻，如粉装玉琢般白嫩。曹守孝最喜欢这时的面团，一双手与面粉打了半辈子交道，打出来的不是厌烦，而是感情，传递给手掌的往往是一种难以描述的舒适感。在如此熨帖的触觉里，曹守孝捕捉到工作的乐趣。
打皮不可一蹴而就，中间还有一道环节叫做饧面。被曹守孝揉累了的面团需要歇一歇，醒一醒，在休息的过程中面粉内部的蛋白质会得到充分的扩散和舒展，面团会更富有弹性，更笼络人心。
趁这个机会，忙了小半天的曹守孝也可以略微喘一口气，喝一点水，或抽一支烟，眼瞅着窗户外面的黄河映出一片白光，知道太阳就要出山了。
醒面的时间不能太长，曹守孝还要进行二次打皮。打好皮的面团就可以上案板了。
那是一条两米长一米宽的榆木案板，是从父亲手上传下来的，已有了岁月恩赐的城府与情商。曹守孝记得，父亲活了68岁，临走的前一天还帮他在这块案板上擀了一会儿面，说擀不动了，容我抽袋烟歇一歇。这一歇就再没起来。
擀开5公分厚的形状，用特制的长刃面刀切成长条形，经过手掌不间断的搓揉和拉抻，蛇一样盘卧在面缸里，一圈又一圈，叠成一座空灵的佛塔。这个过程叫做盘大条。盘大条不是一个人能够完成的，需要有个帮手，曹守孝的老伴儿就是最佳人选。这样的夫唱妇随已经持续将近四十年。曹守孝在案板上不住地搓，老伴儿在案板下不住地盘，日子就这样越盘越长，盘出了滋味，盘出了儿女，也盘出了白发和皱纹……
盘好大条后需要醒一个小时，然后从缸里拉出，开始盘二条，再醒半个小时，这样就可以上棍儿了。整个盘条工序需要两个小时。
那时，窗外的世界早已喧闹，有轻柔的音乐水一样从学校的高音喇叭里漫来。
上棍的作用是为了让面条进行有效拉抻，使粗面条逐渐变细，直至细若发丝，并形成坚韧的面骨和面筋。这是机械挂面无可企及的标高。所谓上棍，说白了就是缠面条，缠面条的木棍是当地一种野生黑椿木，椿木的韧性可以承受面条产生的无限收缩力。两根黑椿木棍儿并排插在一副架子上，如同缠毛线一样把面条飞快地绕上去，绕得花须蝶芒，绕得山高水长。能够让乏味的上棍工序产生杂耍一样的美感，也许只有曹记挂面第八代传人曹守孝方可做得到。
八堡的街市慢慢热闹起来，但再嘈杂的市声总会被那些层层叠叠高上去的民宅阻挡在外面，乡间岁月总是这般静好。
继续醒半个小时，面条要小开，用两根长木棍在绕起来的面条之间做小范围的挑拨作业，不带丝毫挑衅色彩，目的无非是防止面条粘连。再醒40分钟即可上架。上架前要进行最后的拉抻，那时面条已变得无比筋道。
曹守孝踩着高脚木凳，用一根特制的铁架杆挑起两米多长的挂面，把如瀑如练如万千银丝的面条悬挂在窑洞外用彩钢搭起的房檐下。
清风徐来，黄河的水声近了，一个叫方夔的元朝人踏浪而歌：酒熟十千沽玉瀣，面香三丈卷银丝。客来偶及兴亡事，说与衰翁也自知。
忽然就有了悠远的诗意和情怀。

作者简介

杨晋林，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从2008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在各类报刊杂志发表小说、散文一百五十多万字，著有长篇小说《续西峰》、《厨子出山》、《宝宁寺》等，曾获2016年-2018年度赵树理文学奖。

在本公众号发布的作品，【360图书馆】等主流平台网页版同步刊出。刊出后不删稿，敬请作者前往关注并收阅！

征稿专栏

第四届《中国当代散文精选》300篇征文大赛征稿通知（点击查阅）

《华人文学》杂志征稿

——感谢阅读——

（图来源网络，侵权告之删除）

    国际诗歌网：http://www.gjsgxh.com

  学 术 顾 问：周  明    丁一    冰耘    易传宝    韩  英

会        长：沈裕慎

常务副会长: 吴  昉
副  会   长：袁仲权    曹　平     潘颂德
  秘   书   长：戴三星    李   平

  编委会成员：

沈裕慎    戴三星    李    平   梁全义

张   艺    丁红梅    何兰青    林从龙

蒲公英    黄会容    陈立琛    陈锦绵

韩   江    陈典锋    买   超    曹   平

龚明仁    周嘉琪    涂作武    侰丽恰母（泰国）

王中海    马梦瑶（美国）   陈湃（法国）

国际诗歌网总编：丁红梅

　美国分会会长 马梦瑶

　泰国曼谷分会会长 侰丽恰母

　桂林分会会长 何兰青

　九江分会会长 柳守猛

执行编辑：丁红梅   何兰青    胡耀辉   周已雄   马梦瑶（美国）

  法律顾问：戴    斌

 欢迎  投稿      

小说、散文、诗歌、书画、摄影等

赞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