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宁 | 躁动
躁动
雪还没化，猫们就躁动起来了。
咚咚咚的奔跑声，划破了夜的沉静。也踏碎了冰的坚硬。
咔嚓——春天就来了。
夜，静悄悄的。只有空气嗡嗡嗡地流动的声音。
喵—— 一只猫出场了。那边和了一声，喵——
夜又静了。
大幕徐徐拉开，空气急速地抖动了一下，哧哧啦啦地开始燃烧，轰一下，大火烧起来了。
喵喵声绞在了一起。厮打声重重的。扑通！扑通！从这一边滚到那一边，又从那一边滚到这一边。震得房顶轰隆隆地响。
扑通！喵喵声掉到了地上，大地开始颤抖。云在匆匆躲避。喵噢——喵噢——凄厉的叫声响彻天空。
清晨起来，满院子撒落着一撮撮撕扯下来的毛发。
一阵哭哭啼啼的哀嚎声从远处飘过来，到了近前一看，是小花猫。
小白狗惊恐地看着小花猫远去，又看看我，瞪着眼睛问，谁欺负她了？
我说，谁知道呢。我也不知道。
一天，小白狗跑过来告诉我，小花猫怀孕了。我一看，可不是咋地，小花猫的肚子真的是大了。
那小花猫的肚子里的孩子的爸爸是谁呢？小白狗问我。
我说，我咋知道呢？
小白狗看着前边，嘴里自言自语说，是谁呢？
我想了想，经常从我们这儿过来过去的猫咪，多了去了，有好多只。那么，到底是谁呢？这还真不好说。
我问小白狗，那你看见小花猫平时跟谁最好？小白狗摇摇头，这个我没注意。
我说，没注意不要紧，算了，等小花猫生了孩子，一切就都知道了。反正所有的孩子，不是像她妈。就是像她爸。或者嘴像她妈。鼻子像她爸。反正是离不开她爸她妈的影子的。这个是不用做DNA也能看出来的。
小白狗点点头，説，是的是的。
快来快来！小白狗在外面叫我，我赶紧跑出去，看了看院子，没人。又看了几个旮旯，也没见有啥东西。又跑到房子后面看了看，也没啥。我责怪小白狗，叫我干啥？我正忙着呢。
小白狗不紧不慢地往上一指，我往房顶上一看，哦——原来是小花猫来了。咦？她身边咋还有一只猫咪呢？个头长得比她大。毛色是那种黑中泛白的颜色，有点儿像野猪。只见小花猫偎在野猪的身旁，很亲密的样子。
我不由得笑了。再看小白狗，他也正笑嘻嘻地看着他们俩。
小花猫有点儿架不住了。她的身子缩了一下，眼睛游移着，最后站起来走了。
野猪疑惑地看着我们，估摸着我们大概不太可能是他的情敌，但又架不住我们那火辣辣的目光，站起来也走了。
我和小白狗没走，站在那儿想看着他们返回来。可是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他们返回。我往后退了几步，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往里面一看，哦——原来他们都待到里面去了。那里靠墙有片阳光，他们就待在阳光里。
两只鸟儿扑棱棱飞过来，绕着树冠欢快地追逐着。累了，他们就落在了一枝树枝上，脸儿对着脸儿，小头一点一点地还在叽叽喳喳着。
我说，小白狗，咱们走吧。别打扰人家了。
小白狗一边走一边打喷嚏，阿嚏！阿嚏！原来是他呀。
我说，应该是。我们俩都有点儿泄气。
汪！汪！汪！小白狗在外面叫，声音很大。出啥事了？我忙跑出去。
我紧张地看了看院子，啥也没有。墙根儿没蛇。草丛里也没刺猬。抬起头，往上看了看，也没黄鼠狼。我正要问小白狗，小白狗把一个爪子横在嘴巴上，嘘——他往墙那边指了指。我走到高处，踮起脚尖，抬起眼睛，往那边一看，哦——原来是小花猫和野猪。小花猫低着头，站在墙根儿。野猪站在她的后面。很显然，他们是想从这里过去的。我立刻斥责小白狗，为啥不让他们过去?他们是你的好朋友！你的好邻居！你要跟他们搞好关系。和睦相处。构建和谐社会的良好秩序！
小白狗不吭声了。
我又对着墙那边喊，过吧过吧，小花猫。小白狗是跟你们闹着玩儿的，你们千万别当真。
只听嗖的一声，我往那边一看，野猪正往后面跑。小花猫也扭头就跑。嗖一下，野猪窜上了西边的房顶。小花猫情急之下窜上了东边的房坡。急得我，站在那儿，在房顶上四处搜索。可是，一眨眼，他们俩谁也看不见了。
忽然，我发现在高高低低的房顶中间，闪出一对儿小猫咪，他们一起歪着小头儿往这边看。我把眼睛移了移，哎——又一个房顶上也闪出一对儿小猫咪，他们歪着小头儿，瞪着眼睛也看着这边，一副探究竟的样子。
天呐，原来天下的事情，道理都是一样的。都喜欢看热闹。
再想想，肯定是自己声音大了，小花猫他们误会了。现在他们不知窜到了哪里？在不在一块儿了？
想到这里，我开始埋怨小白狗。看看，都是你，你为啥不让人家过去？现在倒好，好端端的一对儿，让咱们给搅散了。
小白狗不吭声，自顾自地走了。
野猪从房顶上顺着墙下来，后面跟着小花猫，有点儿夫唱妇随的样子。野猪走到水池边，水池边有个水盆。水盆里有水。他往里面看了看，又看了看周围，然后停下来，小花猫也停下来。野猪又看了看周围，又往屋里看了看，我屏住呼吸，不敢出声。吸取上次的教训，虽然盆里的水还有用，但我不敢出声。我心说，想喝就喝吧，渴了多难受啊。野猪又看了看屋里，屋里是不会发出声音的。我在心里对他喊，喝吧喝吧。放心吧。不用怕。喝吧。只见他低下头，去盆里喝水了。小花猫舔了舔嘴巴，身子一伸刚要凑过去，不料野猪把头抬起来了。一扭头和小花猫弄了个脸儿对脸儿。小花猫一缩身子停下了。野猪扭回头跳下水池往前走。小花猫看了一下水盆，赶紧跟上。
我的心揪紧了。天呐，这才几天呐，他们就有了“七年之痒”了？
走廊里传来了扑通一声，我跳起来，撕扯的声音也传过来了，担心的事儿终于发生了。这个万恶的野猪，他嫌弃小花猫了。也不看看自己的嘴脸，长啥模样!
再说了，野猪就不是我们这儿的老住户。他是个流窜犯！我们这儿的老住户是不会欺负小花猫的。只有他这个流窜犯！才会欺负我们的小花猫。
想到这里，我就要冲出去，但又一想， 要不再等等？也许是小两口闹着玩儿呢。
扑通！声音很重，像是摔了一件东西 。
我忍不住了，往走廊里冲去。刚走到门口，就见小花猫低着头，心事重重地迎面而来。
小白狗不知从哪儿杀出来，挡在了路中央。脸上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小花猫愣了一下，低下头。
我一把推开小白狗，滚开！让小花猫过去，她受伤了。
阳光里，小花猫静静地待在那儿。身边没有了野猪的身影。
树枝上，飞来了一只鸟儿，小头儿一伸一伸的，这边望望，那边看看，嘟噜一声又飞走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了欢快的追逐声。也没有了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小白狗天天望着房顶，也不出声。我想了想，小花猫有些日子没有来了，我说，小白狗，小花猫可能是坐月子了。咱们去看看她吧。
快进屋时，我拽住小白狗，我说，小白狗，小花猫可是正在坐月子，你可不能弄出大的声响来，吓着她的孩子。小白狗看着我，紧张地点点头。
一进屋子，小白狗看见了沙发上的小花猫，兴奋地汪了一声，就赶紧捂住嘴。还看了我一眼。
我瞪了他一下，他就把头低下了。
小花猫听见声音，抬起上半身，看见是我们，笑了一下。
我赶紧说，躺下躺下。你坐月子呢。小花猫就又躺下去了。
我看了看，她周围一共有五个毛绒绒的小东西。有的正在吃奶。有的在她的身上揉搓着玩儿。而小花猫呢，自己则在伸着舌头一下一下地舔着身边的一个孩子。神情很专注。
我又注意了一下那几个小东西，三个像小花猫，挺漂亮的。两个有点儿像野猪。但毛绒绒的，也挺好。
野猪这会儿在哪儿呢？也不来看看自己的孩子。这个万恶的野猪！
我对小白狗说，真了不起啊，小花猫。一次就生了五个孩子。真是个英雄的母亲。
小白狗伸出大拇指，也说，是啊，真是个英雄的母亲。
一个小东西尿了。又一个小东西的小屁股上掉出一截儿东西来。小花猫不好意思地看了我们一眼，就忙着去给小东西们收拾了。
我说，小白狗，咱们走吧。小花猫正忙着当妈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