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海峰 || 绒线花开
晨练，扩胸，踢腿，吐纳，忽然，一股奇香扑鼻而来。随着气息的流动，直入肺腑。清甜，而又柔顺。啊呀，是绒线花香！罗钵寺两旁的大道上，盛开的绒线花映入眼帘！芳香迷人的气息，让我又一次醉倒在外婆家的绒线花树下……
外婆挥动着拐棍，在院子里追打着我和表姐几个人。蹒跚的小脚蹬蹬蹬，看起来走的很快，可就是追不上我们。我和表姐嘻嘻哈哈的蹦跳着，绕着外婆转圈，外婆拿着拐棍东打西打，嘴里念叨着“你的一天天不好好上书房（学校）念书，回屋里就上树，看把树折成啥了（我和表姐爬到院子里的绒线花树上折绒线花玩），你先生（老师）是咋教你的……”
不一会，外婆就气喘吁吁的走不动了，拄着拐棍坐在台阶上，阴沉着脸，不说话。我和表姐几个一下子好像感觉到什么了。都不说话，都乖乖的拿着本子爬在绒线花树下的石桌上，照猫画虎，眼睛还偷偷的看着外婆，都捂着嘴，呲着牙，不敢出声的笑。
高大的绒线花树遮住了刺眼的阳光，院子里清凉凉的。微风吹过，从树上飘下丝丝的绒线花，落在我们的头上，身上，本子上。铅笔轻轻的拨弄着细细的绒丝。沁人心脾的芳香忘记了写字。眯缝着眼睛望着树上那一簇簇，一朵朵粉色的绒球，身子好像要飘起来了……
“眯眯个眼，干啥里，不好好写字”，说话间，外婆的拐棍就戳到我的肩膀上，没有觉得疼。却吓得我打了个机灵，感紧装模作样的爬下写字。惹得表姐哈哈大笑，我也不好意思的笑了，外婆也笑了……
绒线花树，又叫合欢树，双子叶植物，属含羞草科。木质坚硬，可做家具。六七月开花。叶子长而密，叶片呈长椭圆形一般在十对到三十对不等。绒线花树有个特别之处，在太阳落山以后，它的叶子就会顺着叶茎慢慢并拢在一起，如同双双对对的恋人，相互依偎，相互私语。当每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叶子又会慢慢张开，好像张开双臂去迎接新的一天。
绒线花树下，舅妈烙的煎饼，又薄又大，摞成一摞，放在石桌上，韭菜炒鸡蛋总是那么的诱人。吃饭前，外婆总是喊着叫我们去洗手。不然不给吃饭。每到这个时候，一个比一个跑的快，聚拢在脸盆边，稀里哗啦搓着小手。
我为了吃第一个，把手在水里沾了一下，然后在衣襟上一抹，转身就去抓煎饼。手还没抓到煎饼，就被外婆的拐棍给挡了回去。“咋洗了个子，看你外黑老哇爪爪子，再洗去”。（黑老哇，就是乌鸦，说手像乌鸦一样黑）。身后表姐们又开怀大笑了。
一阵风吹过，飘落的绒线花落在煎饼上，大人们也不去管它，任由它落上煎饼。姥外婆说，这花能吃，还是药呢，能治疗头疼，能活血。煎饼里卷上丝丝的绒线花花絮，吃在嘴里，甜甜的散发着幽香。我迷茫的心里在想：这花也能吃？
丝丝缕缕粉色的花绒，点缀在高大的树冠，它纤细，它缜密，它芬芳，它诱人，呈现着一种朦胧而又甜蜜的美。让人陶醉，让人回味。
绒线花树下，外婆盘着腿，坐在石桌旁的麦草蒲团上，石桌上放着针线圃篮，里面有针头线脑，五色丝线，线板，顶针，鞋样……外婆低头在纳鞋底，一缕灰白的头发遮盖了老花镜——也遮盖了额头上深深的皱纹……
外婆后来拄的拐棍就是舅舅用绒线花树的树枝做的。它是外婆的另一只脚，伴随着外婆走完了人生最后的里程。
作者简介：陈海峰，陕西省三原县人。陕西省诗词楹联学会会员，《中国西部名流》报执行编辑；上林苑诗词楹联学会会员；作协会员。心的感触落在笔尖，不拘形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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