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窥锥指编释我31
盲人摸象蒙太奇
盲人摸象大家都听过。 蒙太奇,就是每个人等于每个不同的摄像机机位,通过我们每个“盲人”摸到的大象,通过我们不同的视角机位,把其中几个“大象”的局部放在一起,用这种同时视角的转换,来探讨大象,勾搭每个人心底的好奇和想象力……
一句话说:借鉴局部,表达整体。
既用局部的符号在我们脑子里构造出理解的过程。比如:
水的符号+眼睛的符号=在脑海中勾勒出——眼泪。
耳朵的符号+门的符号=在脑海中勾勒出——听 (偷听)
狗+嘴=吠 (在联系符号的过程中,我们把干燥的方便面又一次加工成可口的面条了) 嘴+孩子=啼哭 刀+心=忧伤,悲伤
其实象形文字,就是最基本的“蒙太奇”不是吗?
把符号两两组合,合成一个符号的时候,二维忽然变成了三维,成了世界。
语言与关系
语言的不同常常造成思维的不同,哪怕同一种语言,我们理解的时候会产生不一样的联系,联想……
比如:我喜欢苹果当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脑海中是有画面的:
我想吃苹果
但听者会是一副一样的画面吗?
他想要哪个苹果?
这里说一个例子:关系的不同,听见的语言就不同
老板说:苹果。。。。
下属大概率会去猜测:苹果手机?苹果Macbook?MacAir?然后会检索你和他之间的关系,从而得出自己以为正确的推论,从而递归出一个最优解。
大师说:苹果。。。。
世人会去猜测:那大概是那个砸了牛顿的苹果,或是人类的智慧果实,引发人类革命的小东西
2岁左右的小孩说:苹果。。。。
那我们会自动递归到,孩子大概率是说吃的水果好了……
语言会引发想象,也会引发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这种关系来源于语言本身,还是来源于我们偏见。
语言可以用来交流,但更重要的是,语言决定了我们如何描述事物之间的关系,如何构建我们所处环境的模型。怎么预测即将发生的一切,怎么做出决定。
同一个苹果,落到不同人耳朵里,就会自动研究“关系”。
因为语言:可以用来指代抽象的事物之间的关系~
以《易》之“综”,《诗》之“義”读《卷耳》
周南·卷耳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
陟彼崔嵬,我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
陟彼高冈,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
陟彼砠矣,我马瘏矣。我仆痡矣,云何吁矣!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是《卷耳》的一个局部
陟彼崔嵬,我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是第二个局部
陟彼高冈,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是第三个局部
陟彼砠矣,我马瘏矣。我仆痡矣,云何吁矣!是第四个局部
回到盲人摸象理论与蒙太奇理论,《卷耳》的四个局部勾勒出一幅相思的画面。然后通过《诗》讲这幅画面及弦外之音传递给聆听者……
聆听者首先需要在脑海中勾勒出四个局部的画面。
然后需要将四个局部的画面勾勒出一幅完整的故事情节。
进而需要提炼出这个故事所蕴含的相思之情。
进而需要根据《诗》反推诗人的内心之“志”
最后需要聆听者做出决策——是满足诗人的诉求,还是用教育纠正诗人的思想。
毛诗正义7 卷耳
《小序》谓“后妃”以“臣下”“勤劳”,“朝夕思念”,而作此诗,毛、郑恪遵无违。其说迂阔可哂,“求贤”而几于不避嫌,朱熹辨之曰:“其言亲匿,非所宜施”,是也;顾以为太姒怀文王之诗,亦未涣然释而怡然顺矣。首章“采采卷耳”云云,为妇人口吻,谈者无异词。第二、三、四章“陟彼崔嵬”云云,皆谓仍出彼妇之口,设想己夫行役之状,则惑滋甚。夫“嗟我怀人”,而称所怀之人为“我”——“我马虺薨、玄黄”,“我姑酌彼金罍、兕觥”,“我仆痛矣”——葛龚莫辨,扞格难通。且有谓妇设想己亦乘马携仆、陟冈饮酒者,只未迳谓渠变形或改扮为男子耳!胡承珙《毛诗后笺》卷一斡旋曰:“凡诗中'我’字,有其人自'我’者,有代人言'我’者,一篇之中,不妨并见。”然何以断知首章之“我”出妇自道而二、三、四章之“我”为妇代夫言哉?实则涵泳本文,意义豁然,正无须平地轩澜、直干添枝。作诗之人不必即诗中所咏之人,妇与夫皆诗中人,诗人代言其情事,故各曰“我”。首章托为思妇之词,“嗟我”之“我”,思妇自称也;“置彼周行”或如《大东》以“周行”为道路,则谓长在道涂,有同弃置,或如毛《传》解为置之官位,则谓离家室而登仕途,略类陆机《代顾彦先妇答》:“游宦久不归,山川修且阔”,江淹《别赋》:“君结绶兮千里,惜瑶草之徒芳。”二、三、四章托为劳人之词,“我马”、“我仆”、“我酌”之“我”,劳人自称也;“维以不永怀、永伤”,谓以酒自遣离忧。思妇一章而劳人三章者,重言以明征夫况瘁,非女手拮据可比,夫为一篇之主而妇为宾也。男女两人处两地而情事一时,批尾家调之“双管齐下”,章回小说谓之“话分两头”,《红楼梦》第五四回王凤姐仿“说书”所谓:“一张口难说两家话,'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如王维《陇头吟》:“长安少年游侠客,夜上戍楼看太白。陇头明月迥临关,陇上行人夜吹笛。关西老将不胜愁,驻马听之双泪流:身经大小百余战,麾下偏裨万户侯。苏武身为典属国,节旄落尽海西头。”少年楼上看星,与老将马背听笛,人异地而事同时,相形以成对照,皆在凉辉普照之下,犹“月子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老将为主,故语焉详,少年为宾,故言之略。鲍照《东门吟》:“居人掩闺卧,行客夜中饭”;白居易《中秋月》:“谁人陇外久征戍?何处庭前新别离?失宠故姬归院夜,没蕃老将上楼时”;刘驾《贾客词》:“贾客灯下起,犹言发已迟。高山有疾路,暗行终不疑。寇盗伏其路,猛兽来相追。金玉四散去,空囊委路歧。扬州有大宅,白骨无地归。少妇当此日,对镜弄花枝”;陈陶《陇西行》:“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高九万《清明对酒》:“日暮狐狸眠冢上,夜归儿女笑灯前”(《中兴群公吟稿》戊集卷四);金人瑞《塞北今朝》:“塞北今朝下教场,孤儿百万出长杨。三通金鼓摇城脚,一色铁衣沉日光。壮士并心同日死,名王卷席一时藏。江南士女却无赖,正对落花春昼长”(刘献廷选《沉吟楼诗选》):均此手眼,刘驾《词》且直似元曲《朱砂担》缩本。西方当世有所谓“嗒嗒派”(Dada)者,创“同时情事诗”体(Simultaneist poems),余尝见一人所作,咏某甲方读书时,某处火车正过铁桥,某屠肆之猪正鸣嗥。又有诗人论事物同时,谓此国之都方雨零,彼国之边正雪舞,此洲初旭乍皎,彼洲骄阳可灼,四海异其节候而共此时刻。均不过斯法之充尽而加厉耳。小说中尤为常例,如《女仙外史》第二一回:“建文登舟潜去,唐赛儿兴师南下,而燕王登基,乃是同一日之事,作者一枝笔并写不得三处”;《红楼梦》第九八回:“却说宝玉成家的那一日,黛玉白日已经昏晕过去,当时黛玉气绝,正是宝玉娶宝钗的这个时辰”;《堂吉诃德》第二编第五章叙夫妇絮语,第六章起曰:“从者夫妻说长道短,此际主翁家人亦正伺间进言”云云;《名利场》中写滑铁卢大战,结语最脍炙人口:“夜色四罩,城中之妻方祈天保夫无恙,战场上之夫仆卧,一弹穿心,死矣”(Darkness came down on the field and the city:and Amelia was praying for George,Who was lying on his face,dead,with a bullet through his heart)。要莫古于吾三百篇《卷耳》者。男、女均出以第一人称“我”,如见肺肝而聆咳唾。颜延年《秋胡诗》第三章“嗟余怨行役”,乃秋胡口吻,而第四章“岁暮临空房”,又作秋胡妻口吻,足相参比。“彼”字仿佛指示“高冈”、“金罍”等之宛然赫然在眼前手边,正如他篇之“相彼鸟矣”,“相彼泉水”,“相彼投兔”;略去“相”字,而指物以示之状(a gesture to direct the eye)已具“彼”(deictic)字之中。林光朝《艾轩集》卷六《与宋提举去叶》说《诗》“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谓“彼”字如言“某在斯,某在斯!”亦犹是也。《淮南子说林训》:“行者思于道,而居者梦于床,慈母吟于燕,适子怀于荆”;高诱注:“精相往来也”;盖言远隔而能感通(telepathy,ESP),虽荆燕两地,仍沆瀣一气,非《卷耳》谋篇之旨。任昉《出郡传舍哭范仆射》:“宁知安歌日,非君撒瑟晨!”李白《春思》:“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又《捣衣篇》:“君边云拥青丝骑,妾处苔生红粉楼”;白居易《九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感事而作》:“当君白首同归日,是我青山独往时”;王建《行见月》:“家人见月望我归,正是道上思家时”;此类乃从“妾”、“我”一边,拟想“君”、“家人”彼方,又非两头分话、双管齐下也。参观下论《陟岵》。
[增订三]《水浒》第四九回于“两打祝家庄”时,插入解珍、解宝遭毛太公诬陷事:“看官牢记,这段话头原来和宋公明初打祝家庄时一同事发,却难这边说一句,那边说一句,因此权记下”云云。亦章回小说中“一张口难说两家话”之古例。盖事物四面八方,而语文之运用只能作单线(language is used linearly),如弦之续而绳之继。十八世纪瑞士写景诗人兼生理学者撰《本国博物志》云云:“天然品物之互相系联,有若组结为网,而不似贯串成链。人一一叙述之,次序衔接,则只如链焉。盖前时而数物同陈,端非笔舌所能办耳”。虽为物类而发,亦可通诸人事。“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说岳全传》第一五回“表”字作“在”),“说时迟,那时快”,不外此意。福楼拜自诩《包法利夫人》第二卷第八章曲传农业赛会中同时兽声人语,杂而不乱。后世小说作者青出于蓝。或谓历来叙事章句,整齐平直,如火车轨道(a formal railway line of sentence),失真违实,当如石子投水(throwing a pebble into a pond),飞溅盘涡,则几是矣。或谓人事绝不类小说中所叙之雁行鱼贯,先后不紊,实乃交集纷来,故必以叙述之单线铺引为万绪综织之平面,一变前人笔法。要之,欲以网代链,如双管齐下,五官并用,穷语言文字之能事,为语言文字之所不能为(to try the possibility of the impossible)而已。亚理士多德《诗学》称史诗取境较悲剧为广,同时发生之情节不能入剧演出,而诗中可以叙述出之(owing to the narrative form, many events simultaneously transacted can be presented)。然无以解于以链代纲、变并驾齐驱为衔尾接踵也。荷马史诗上篇每写同时情事,而一若叙述有先后亦即发生分先后者,则《诗学》所未及矣。
[增订四]吴尔夫夫人初尚自苦其叙事多“纠结”( knotting it and twisting it),不能“既直且柔,如挂于两树间之晒衣绳然”( as straight and flexible as the line you stretch between pear trees, with your linen on drying),后遂脱粘解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