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天堂的路怎么走 || 洪和胜
天堂的路怎么走
文/洪和胜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心情越来越糟糕，越来越坏，情绪低落到深不见底的黑洞。我的脸上冷若冰霜，很少有笑容。我也不愿意说话，一个星期难得开几次金口。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好长时间了。
我的神志常常处于迷离恍惚状态，不知不觉中，就想起了天堂，总以为天堂是最好的归宿。
大约半年前，看了一篇叫作《江上的母亲》的文章。这篇文章写得真好，看得我泪流满面，感慨万千。这之后，我又多次看了《江上的母亲》，每次总是很动容，总是情不自禁地流泪，江上的母亲形象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渐渐地，到天堂去的念头变得愈来愈烈。
天堂里有我的亲人和许多朋友、熟人，在那里，我不会孤独。
三十五年前，我的祖母走了，到天堂去了。她是我最亲的人。生前，她喜欢我、疼我，我也最爱她、敬她，还一直把她当作我的启蒙老师。在她的臂弯里，我听到了许多有趣的故事。在她的牵引下，我学会了走路。在她的言传身教下，我懂得了做人的道理。到天堂后，祖孙久别重逢，我们天天有说不完的话。
这些年，我身边的一些朋友、熟人连告别一下都没有，甚至不打一声招呼，说走就走了，目的地全是天堂。我要是到了天堂，我会主动找上门去，将他们重新加入朋友圈，谈文学，谈人生，谈修行，当然也谈些平时爱好的下棋、打球之类的事。
有一夜，于辗转反侧中，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天堂到底是怎么样的？
这个问题貌似简单，实际上无解，谁都不可能令人信服地回答得出。因为不曾去过的人，没亲眼见过天堂，描绘不出天堂的模样；生活在天堂的人，似乎个个心肠很硬，一去不复返，也不与凡尘中人互通音讯，告诉大家天堂是如何如何的好。
经过无数个不眠之夜后，我大致想象出天堂的景象：祥云满天，金色铺地，倪霞飞舞，流光溢彩，仙雾弥漫，瑞气氲氤，雕梁画栋，玉宇高矗，鼓乐笙箫，琴瑟齐鸣，莺歌燕舞，万方祥和。那里没有人世间的仇、恨、虚、伪、诈、骗、阴、险，有的是善良、真诚、宽容、友爱、互助、合作、共享、和谐。一句话，“美、善、爱、情”四个字是天堂里永恒的主旋律。
由此可见，天堂的景象既清晰又模糊。我认为，正是因为如此，才值得向往、憧憬，才使得这么多人趋之若鹜，义无反顾地直奔而去。
话得说回来，并非所有的人都是毅然决然地选择天堂。
不久前，我从书上看到这样一个故事。说有一个行将就木的人，面临两个选择，要么进天堂，要么入地狱。他犹豫不决，想知道地狱和天堂究竟有什么区别，地狱和天堂里的人究竟是如何生活的，待了解这些后再决断。
上帝知道了，满足了他的愿望。当他来到地狱时，他看到这里的人一个个饿得面黄肌瘦。虽然饭桌上摆放着丰盛的美味佳肴，他们却怎么也吃不到。因为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米长的勺子，他们在拼命地往自己嘴里送吃的。可勺子太长，无论怎样努力，还是无法将美味的食物送进嘴里。
当这个人来到天堂时，看到的是同样的情景、同样的饭桌和同样的佳肴，人们的手里也拿着一米长的勺子。与地狱里的人不同的是，他们用长勺子舀到菜，不是送到自己的嘴里，而是送给对方吃。因此，生活在天堂里的人，一个个红光满面，愉快而幸福。
结论显而易见，能够让人感到友爱、和谐、幸福的地方，就是天堂。结果不言自明，那个人选择了天堂。
看了这个故事，更加坚定了我对天堂的向往。
“我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我的前世可能生活在地狱，我的今生有如挣扎在地狱，但我有权利选择我的后世。我要说，我从地狱来，要到天堂去！
作出了决定，却又冒出两个问题：天堂有多远？到天堂的路怎么走？
对前一个问题，我与所有的人一样，只能猜测，觉得天堂很远很远，远到无边无际，遥不可及。人一旦上了天堂，就再也回不来了。要不，古往今来去天堂的这么多人，为什么没有一个能够回来，即使是捎个信、传个音讯也好啊。实在是太遥远了，他们无能为力。
对后一个问题，我作过细细分析、比较，认为不必提前周密计划，心向往之，决断可能在一念之间。
那么，到天堂的路究竟该怎么走？我研究过，无非四类走法：病死、他杀、意外身亡、自尽。
先说第一类，病死。这是最常见的走法，世界上绝大部分的人都是以这种方式去天堂的。生病身不由己，这些人走得很留恋，极不情愿。他们的亲人也不舍得，送医院花重金全力抢救，想方设法挽留他们的生命。最终人财两空，该走的人两眼一闭，还是走了，只剩下亲人们在那里哭天喊地。
第二类走法是他杀。他杀就是被杀，是本人不可预料的，根本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么突然地就到天堂去了。倒霉的是凶手，杀了人，送对方到了天堂，在那里享受人间无法享受到的福分，自己却要抵命，受尽活罪固且不说，还要入地狱，永世不得超度。
第三类是意外身亡，比如车祸、翻船、飞机失事，还比如突发脑溢血、心肌梗塞等，所有这些，要么是飞来的横祸，纯属意外，防不胜防，要么是气数已尽，命该如此。这类走法占的比例不少，仅次于第一类。我判断，弄不好，其比例今后还会进一步上升。
上面三类去天堂的走法，去的人都有一个相同之处，就是既均非自愿，又没有其他选择。而第二类和第三类走法还有两个共同点，即不可预测和突发性。
最让人扼腕唏嘘的是第四类，唯独这类走法不仅是自愿的，更需要莫大的勇气。不妨设身处地想想看，上吊、服毒、绝食、触电、跳江、坠楼、剖腹、引弹，哪一种抉择不需要有壮士断腕的决心？不需要有大无畏的勇气？
一个精神正常、有抱负、有慈悲心、对亲人和朋友有无限牵挂的人，选择自尽的方式去天堂，其心情肯定是异常复杂的，其决定肯定是犹豫再三的，在实施这一方式前一段时间或前几分钟，其心头肯定在流血，其行为肯定有几分诡异，教常人无法理喻。
道理很简单。因为，他要自尽，必先经过一番又一番十分激烈的肉与灵的交锋，洗尽人世铅华，去却内心杂念，荡涤灵魂，才能斩断万般思绪，与红尘永别。
据我考证，无论是曾经显赫一时的达官贵人、商贾巨富，还是一直过着平常日子的普通百姓，无论是仕途受挫、情场失意、商场失算、理想夭折的人，还是流氓无赖、恶贯满盈的人，凡选择自尽者，明知自己去的是天堂，走的是阳关道，可他们都有两个不可思议的相同之处，即对任何人闭而不宣，哪怕是至亲密友；走的时候五内俱焚，心情极坏，绝少有兴高采烈的。
探究个中原因，并非他们心理阴暗、出于一已私利，实则迫于无奈。
要是事先告诉人家，说自己要走了，到另一个世界去了，十有八九就走不成，人家还不千方百计地劝说你阻拦你提防你？
最好的办法只有横下一条心，偷偷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砖一瓦、一丝一线、一分一厘，只留下一纸带着泪痕的遗书，一走了之。走的时候也不能一步一回头，步步泪沾襟，否则儿女情长，柔肠百结，会乱了方寸，动摇了决心，最终始乱终弃，一事无成。
自尽者能够在自尽的时候高高兴兴，没有半分牵挂，不存一点眷恋，那他简直就是人中豪杰，盖世英雄。即便帝王将相，又有几人做得到啊！
我想去天堂。说句实话，还没有选择好到底该走哪条路。以我现在朦胧的想法，我可能会选择第四种类型到天堂。这是一条捷径，不必等待，随时随地就能实现梦想，彻底摆脱心灵的煎熬。
至于选择第四类中的哪种方式走，眼下，我真的很难决断。还是前头说过的那句话，只要心死了，念想绝了，到天堂极可能是一念之间的事。
到天堂的路有千条万条。我以为，不管选择怎样的走法，都能到达终点，找到自己永久的归宿。事先详细考虑怎么走，提前作出周密计划，都显得拖泥带水，一点也不干脆。
我要去天堂的话，出于人之常情，可能会在事先写好遗书，放在家人看得到的显眼处，告诉他们，我走了，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再也不回来了。也不用找，不用向人打听。任何人不知道我的去处，因为我不会告诉别人。
我要去天堂的话，说走就走。有一点可以肯定，我会肝肠寸断，泪流不止。因为我本凡身肉胎，与豪杰、英雄差之甚远，我跟常人一样，明知天堂再好，也心存不甘啊！
作者简介：
洪和胜，男，早年摆过地摊，做过流浪汉，教过书，也当过农民和白衣天使，但从事时间最久的，是新闻工作，系当地有名的首席记者，迄今，有800多万字作品发表。为了积累更多的人生体验，从前些年开始跳出体制，自愿当一名打工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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