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又到一年供暖时
又到一年供暖时
彭晓龙 (陕西)
黄叶姗姗,秋风萧瑟,转眼间,节气已过“立冬”。小区里、楼道间,偶逢左邻右舍,寒暄几句,尽皆严寒、严寒;供暖、供暖!
又是一年供暖季,几家欢喜几家愁?
“婆是在九年前的那个冬季下世的,那个冬季关中从没下过那么厚的雪。婆晚上睡觉将火炉放在屋中,但门总要开个缝。可那晚风却将门掩住了,婆死于煤气中毒。每年的冬季对关中农村的老人是一道坎,他们大多熬不过来。由于取暖是个空白,庄户人疼省着钱,被寒冬抽了'壮丁'。而在一次次的造城运动中,有谁给可怜的农民发过一分钱的取暖费?在每年的11月15号取暖日,当投诉暖气不热的热线响个不停时,乡间像我婆一样的人却被遗忘了!!”
这是《宝鸡日报》社吕向阳总编的文字。向阳先生是我的同乡,他是在写他婆,也是在写我婆!
收完玉米,种上麦子。当“霜降”过去,“立冬”来临的时候,我婆总是望着阴沉沉的天空,念念有词:“罪又来了!罪又来了!” 随即便是一声长长的叹息。残冬的斜阳有光无热,我婆拖着长长的影子,吃力地抱着一摞干枯的玉米秆,踯躅在布满黄尘的村道上,肆虐的寒风执意要剥开她裹在头上的黑色头巾。抱柴烧炕是我婆在漫长的冬天里每天必做的功课!冬季是关中农村老人的一道坎,他们大多熬不过来,我婆也一样,三年前,她在她那烧了一辈子的土炕上永远地睡着了!
可怜可怜实可怜,春风不度玉门关!
一九九八年的隆冬,我在兰州卖茶叶。一天晚上,我去拜访兰化的朋友,谈的颇晚,离开朋友家时已是深夜十一点多了。夜色深沉,路灯暗淡,我抄手缩脖孤独地游荡在异乡城市的清冷的、黑漆漆的空气中。突然,前方两米远处冒出的一堆黑影挡住了去路,恐慌之余,定睛一看,我登时惊呆了:一个大概中年的妇女怀抱一个婴儿木雕泥塑般地盘腿坐在路旁的暖气井盖上,井盖边缘冒出嘶嘶白气在她的周围氤氲着、缭绕着!
回到住处,我躺在用八个茶叶箱子拼凑而成的床铺上辗转反侧,整宿难眠。那一夜,兰州的气温 —— “零下十八度!”
二00九年正月的一天午后,我和弟弟领着两岁的侄儿走在宝鸡市美丽的彩虹桥上,初春的暖阳无限温柔地抚摸着我们,那一刻,我感到幸福极了!因为我沐浴在一个伟大时代的金色的阳光里!弟弟要去汽车站赶车回家,在人流如织的炎帝园广场,我要给侄儿买一个15元的卡通玩具。当我伸手去兜里掏钱时,弟弟一下子拦住了我,他的眼睛红红的、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的手:“哥!你看,你的手都冻成啥了!” 那天晚上,我收到了弟弟的一条短信,他说他坐在回家的车上,哽咽了一路,他没想到,他一辈子敬重的大哥竟然在繁华的城市里忍寒挨冻受栖惶!
唉!亲爱的弟弟!我想,你也是知道的,在我们岐山乡间有一句俚语:“热了热大家;冷了冷自己。” 即使我不受冻,这个世间总还是有人要受冻啊!
过去了,过去了,让一切都过去吧!“过去的年馑总是好年馑”!
忘记了严寒,便是幸福温暖!
忘记了痛苦,便是河清海晏!
【钻冰居士作于2017年11月9日】
作者简介:彭晓龙,自况钻冰居士,祖籍陕西岐山,上世纪七十年代生人,文学学士。爱好文艺,痴迷学问,虽无所成,心向往之。少时作品散见于《中国民间文学集成·陕西卷》、《陕西农民报》、《语文报》、《中华少年》等;青年困顿,汲于生计,拂泪折笔;中岁渐悟,愿熬岁月以为诗,煮人生而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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