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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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武侠于我们来说是另一个世界，在这样的江湖中，人们多了份真性情，更多了份自由。也有我们常说的诗和远方。一间草屋、山上的野果，门前种花、门后种菜，一把古琴、总能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编辑 仓央
前几日于书店“逛书”，在一本高考语文教辅里，看到了金庸的简介。金庸不仅入选教育人民的语文课本，由无数人民教师传承给更多人民子弟，而且多少与高考（据说“一考定终身”）扯上关系。这事儿要搁以前，那真是白日见鬼；像“我认为课本里应该有金庸作品，他写的比很多课文都更有趣、经典”此等大逆不道之言，同学听了回以阵阵讥讽，传到某些老师耳中，免不了被扣上“思想开小差”的屎盆子，接下来就是请家长、写检讨。
我捧着教辅发呆，再想想那些有关金庸和鲁迅的“口诛笔伐”，竟生出一种苦尽甘来、终于熬出头的慰藉，几近流泪。我上学，武侠小说是禁书；我毕业，鲁迅也接不住金庸几招。谁会料到：自省、自信、开放、人文、理性的清风吹自一个被诟病的几乎一无是处的体制内？我们依附于体制，受其恩泽，同时也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这阵风真有什么实质性意义吗？还能吹多久？不知道。至少，兼怀唐宋神韵的它吹出了一个清明之境：逝者如斯、改革的大时代，一切都在变，唯有文字、艺术之美如老酒“越酒越久，越久越酒”。
“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童年的我看尽了金庸武侠影视剧，也和很多武侠迷、金庸迷同样不幸——我们从未读过原著。金庸于我，不过是“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可望不可即。我真羡慕如今的学生，他们太幸福了，小小年纪，端坐课堂就能随意阅读我那个时候想读又没钱、没时间、没机会读的稀罕物。他们没人嘲笑，没人阻拦，真是生长在一个好时代啊！
小学、中学时代，我在课堂上获悉了金庸的文名，而课堂却不让我读金庸。她告诉我：分、分、分，学生的命根根，上课认真听讲，课后完成作业习题、背诵单词，考试名列前茅、进步者会被表扬、垂涎三尺；看金庸是“不按套路出牌”，要找家长、被嘲笑、写检讨，家长会上要被点名批评，两代人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中丢尽脸面。久之，金庸不再是我的伊人，俨然噩梦魔鬼般的存在——影视剧照看不误，但一见本人就“汗未尝不发背而沾衣也”。这种精神心理是否很奇怪，甚至变态、分裂？反正，金庸是不能看的。看了就荒废学业，考不上清华北大；看了就要学江湖中人翻墙走壁、喝酒吃肉、结交朋友，甚至打架斗殴、辍学混迹社会；看了，男同学、女同学就要义结金兰、私定终身……试问：有哪家的孩子既愿意又敢堕落成这样一个不良少年？
看起来，武侠小说误人子弟、万恶当诛。但金庸又被疯狂翻拍，在各大主流、非主流卫视频道热映。书是不能看了，可谁家的子弟不能喊出几部武侠剧、几个江湖中人和几门盖世神功的名字来。喊也止于喊，至于什么是武侠、何所谓江湖……谁关心？谁懂？武侠剧看太多，大家也都变得水浒。我念小学时，隔三差五与玩伴拿着玉米杆、废柴、树枝这些东西，找个无人之所打上一二个小时的架，互把对方视为江湖仇敌。这是我们最有乐趣的事儿了：我们是“侠”，身怀绝技、无所不能，自己和身边人不再被欺负，心情不好还能欺负别人，解决一切麻烦问题；我们只关心谁能赢得比武。我们的童年走在万丈悬崖边上，最庆幸我和我的玩伴没有一个上了梁山！
“别指责年轻人不懂文化。谁有资格？除了万万分之一的所谓国学家。谁懂？干嘛要懂？”陈丹青同情我们后生。当杨六郎、七侠五义、薛仁贵、穆桂英、岳飞这些在民间流传了几百年的名字被雷锋、王杰、鲁迅所替代，“民族伟大复兴”的路又在何方？
这些年，“经典阅读才是语文教育之根本”的说法开始有了一席之地。我感恩于国民文化认知和认同的血泪史，若非如此，我童年“侠之大者”、“江湖儿女”的情愫又岂能公开化、合法化？清风徐来，我还是只能干瞅着郭靖、胡斐、林朝英们在人民教育的营帐里头“喝最烈的酒，日最野的狗”。
武侠如梦，我知道，我再也回不去了。
后记
我尝试着对武侠以及童年与玩伴效颦江湖中人搏杀的行为做如下解读。
武侠寄生于江湖，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江湖。武侠和江湖为我们解决了最需要解决的两大问题。其一，工作和金钱。当今，绝大多数烦恼、忧虑和矛盾由此而生，特别是后者。江湖中人当然也是人，可他们的衣袖和包袱里总会冒出盘缠来，似乎永远不缺酒钱、饭钱；他们是行走江湖的“自由职业者”，没有工作可也从不失业。与之较量，先秦诸子们，也真是悲剧了！其二，江湖中人多少会些武功，高低且不去说，相对某个（些）群体也算得上“优势群体”。
武侠和江湖在这两方面恰好独具功效。没有人真正把日子过成了诗，江湖中人做到了。我们带着脚铐跳舞，江湖中人哼着小曲儿散步。武侠小说不是生活流水账、社会变迁史，要么“侠之大者”、要么“江湖儿女”，在唯美精神主义面前，物质似乎无关痛痒，反正江湖中人总能解决——怎么解决？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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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信 客
图 | 网 络
编辑 | 仓央 潼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