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首次!苹果第一财季营收突破千亿大关,同比增长21%|蒂姆·库克|财年
据外媒报道,美国当地时间周三,苹果公布了截至2020年12月26日的2021财年第一财季财报。在第一财季,苹果营收首次突破1000亿美元大关达到1114亿美元,同比增长21%;净利润为287.6亿美元,去年同期为222.4亿美元;每股收益为1.68美元,同比增长35%。其中,国际销售占该季度收入的64%。苹果股价在盘后交易中下跌不到1%。
以下为苹果第一财季财报要点:
——苹果第一财季营收为1114.4亿美元,与去年同期的918亿美元相比增长了21%,超过分析师普遍预期的1032.8亿美元;
——苹果第一财季净利润为287.6亿美元,与去年同期的222.4亿美元相比增长29%;
——苹果第一财季每股收益为1.68美元,与去年同期的1.26美元相比增长35%,高过市场普遍预期的1.41美元;
——苹果第一财季iPhone收入为656亿美元,与去年同期560亿美元相比增长17%,远高于分析师普遍预期的598亿美元;
——苹果第一财季Mac收入为86.8亿美元,与去年同期71.6亿美元相比增长21%,超过市场普遍预期的86.9亿美元;
——苹果第一财季iPad营收为84.4亿美元,与去年同期的59.8亿美元相比增长41%,大幅超过分析师平均预估的74.6亿美元;
——苹果第一财季可穿戴、家庭与配件类别营收为129.7亿美元,与去年同期的100亿美元相比增长29%,超过分析师预期的119.6亿美元;
——苹果第一财季服务业务收入为157.6亿美元,与去年同期的127.2亿美元相比增长24%,超过市场普遍预期的148亿美元;
——按照地域划分,苹果第一财季美洲收入达463亿美元(去年同期414亿美元)、欧洲为273亿美元(去年同期233亿美元)、大中华区213亿美元(去年同期136亿美元)、日本为83亿美元(去年同期62亿美元)、亚太其他市场收入82亿美元(去年同期74亿美元);
苹果首席执行官蒂姆·库克(Tim Cook)表示:“如果没有全球所有苹果团队成员孜孜不倦的创新工作,苹果就不可能实现这份创纪录的季度业绩。我们很满意客户对我们在这个历史性的假日季所提供尖端产品和服务的热情响应。我们还专注于如何帮助我们所属的社区,通过我们的种族平等和正义倡议以及我们在全美各地投资3500亿美元的多年承诺等努力,实现公平地重建。”
苹果首席财务官卢卡·马埃斯特里(Luca Maestri)说:“我们在这个季度的业绩表现得益于每个产品类别的两位数增长,这推动了我们每个地理细分市场的创纪录收入,以及我们活跃设备装机量达到历史最高纪录。这些业绩帮助我们创造了388亿美元的运营现金流。我们还在本季度向股东返还了300多亿美元,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始终维持着达到净现金中性头寸的目标。”
这是苹果的季度营收首次突破1000亿美元大关,苹果该季度业绩不仅仅是受到5G iPhone强劲需求的推动,其每个产品类别的销售额都以两位数的百分比增长。此外,苹果营收、净利润以及每股收益都轻松超过了华尔街分析师的平均预期。库克表示,如果不是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和大量专卖店关闭,其业绩可能会更好。
苹果没有为即将到来的第二财季提供官方业绩预期。自疫情暴发以来,该公司始终没有向投资者提供预测。但即使如此,也不能减缓该公司在本季度的井喷式增长。在疫情期间,苹果受益于PC和电子产品销量的增长,因为由于封锁,那些在家工作或学习的人希望升级他们正在使用的设备。
苹果在去年10月份发布了新款iPhone机型。这四款iPhone 12是首批支持5G的iPhone,投资者认为5G可能会推动用户进入所谓的“超级升级周期”。苹果的季度业绩显示,iPhone营收较上年同期增长17%。库克说:“这些手机有很多客户喜欢的功能,而且它们的到来正是时候,5G网络正准备铺设完善。”
苹果的其他产品类别,包括Apple Watch和AirPods和Beats等耳机,营收比去年同期增长了29%,达到129.7亿美元,尽管人们花在通勤和旅行上的时间大幅减少。最有可能用于远程工作和学习的苹果设备Mac和iPad,第一财季销量也有所上涨。去年12月,苹果发布了采用自主研发芯片而不是英特尔处理器的新Mac电脑,许多人称其在功耗和电池续航时间方面都优于旧机型。
苹果的服务业务同比增长24%,至157.6亿美元。该公司强调服务业务是苹果的增长引擎,这个产品类别包罗万象,比如苹果应用商店收取的佣金、Apple Music或Apple TV+等数字内容的订阅费用、谷歌为成为iPhone默认搜索引擎而支付的费用以及保修费等。
苹果在其声明中强调,国际销售额占公司第一财季销售额的64%,高于去年同期的61%。新款iPhone在中国这个苹果第三大市场表现如何,始终是投资者热议的话题。库克对此表示:“中国的整体需求依然很强。”
苹果股价周三报收于每股142.06美元,降幅为0.77%。截止本文发布时,该股盘后下跌超过2%,目前跌至每股138美元。(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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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T之家1月28日消息 苹果公司今天发布了2021财年第一财季业绩。报告显示,大中华区营收为213.13亿美元,比去年同期的135.78亿美元增长57%。苹果 CEO 库克称,iPhone 的(换代)升级在中国创下了历史最高纪录。
库克称,在中国城市排在热销榜前三的手机中,苹果占了两款。苹果 iPhone 中国销量的增长既有来自 Android 阵营的用户,也有现有用户的升级,但特别是 “中国的用户升级创下了史上纪录”。
库克还表示,公司的活跃设备装机量达到16.5亿部,其中目前的 iPhone 活跃使用量超过10亿部,高于上年同期的9亿部。
IT之家了解到,苹果财报还显示,第一财季 iPhone 销售额为656亿美元,高于去年同期的559.57亿美元,同比增长17.2%,市场预期为603.3亿美元。
苹果特斯拉的危险陷阱:产品在国内疯卖,在中国却一个研发中心都没有
作者:刘芮/陈帅
编辑:董指导/戴老板
出品:远川研究所科技组
支持:申万宏源电子首席分析师骆思远
刷屏整个2020年的特斯拉,在2021年初因为Model Y继续在中国媒体上刷屏。但在热闹中人们似乎忘记一个事实:特斯拉在中国,几乎没有任何核心研发团队。
这家曾被中国制造业工人和消费者拉出泥潭的公司,仍然把几乎所有的研发力量都布局在美国加州。比如连线杂志就曾报道过特斯拉在加州的“神秘二楼”——特斯拉以电池、传动、动力电子等先进制造技术全部孕育于此,催生了特斯拉最多每周50次的工艺改进[3]。
而在中国,特斯拉不仅没有独立研发团队,其网站上面向中国大陆招聘的1831个职位中,大多数都属于生产、交付、销售、客户支持等岗位,制造技术的研发岗位极少,软件和人工智能的更是几乎没有。换句话说,特斯拉的核心秘密,仍然在千里之外的加州。
以Model Y为例,这辆刷屏车之所以能顺利国产化,上海临港超级工厂里的工人不分昼夜的三班倒固然重要,但起决定作用还是特斯拉对自动化设备的研发。
比如在去年12月,一家外媒就通过航拍捕捉到了临港工厂里一台长19.5米、高5.3米、篮球场大的巨型机器。这是特斯拉与意大利工业机械巨头意德拉(IDRA)联合研发的铝铸工艺压铸机。这台压铸机几个月前才刚刚抵达上海,在调试完成后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运行[1]。
这台机器名为GigaPress,重量高达410吨,相当于5架航天飞机之和。它可以将传统车架中的需要加工再组装70个零件,焊接1000至1500次的复杂生产过程,变成一次简单压铸加工,让焊接两小时变成压铸两分钟,同时也为Model Y省下了20%的成本[2]。
GigaPress压铸机,Fremont, California
为了让这台压铸机能够有用武之地,特斯拉甚至还挖来了苹果合金专家查尔斯·柯伊曼研发相应的铝合金材料。苹果合金团队的成名作是MAC电脑的一体化铝合金机身,在同等密度下,材料强度比标准铝合金高60%。这意味着,即使别的厂商买到特斯拉的压铸机,也没有好材料来加工。
压铸机和铝合金只是特斯拉在制造技术方面的冰山一角。事实上,宣称要实现100%国产化的特斯拉,制造设备、Autopilot自动辅助驾驶系统、高精度传感器、电机电控等核心部件依旧由美国研发中心牢牢把握,给到中国的,依旧是组装厂、配件厂以及售后中心。
上一个产品在中国疯卖,但在中国却一个研发中心都没有的企业是谁?没错,是苹果。
苹果每年销售的2亿部手机中90%以上都在中国生产,但从芯片到操作系统,到最新的产品规划,设计图纸,全部在位于加州的苹果总部中完成。苹果的心法一直都清晰地印在它家产品的背后:Design by Apple in California,Assembled in China(加州设计,中国组装)。
而这种“中国只有供应链,没有创新研发的”产业分工,也就造成了一个关于中美制造业的特殊现象:论产业链体量、就业人数、,美国的企业在远远落后于中国,但在产品终端,苹果的净利润相当于A股最大的12家苹果概念股利润之和的20倍。
远在大洋彼岸,库克只需一通电话,就能够让十几万中国的流水线工人连夜爬起,为苹果的万亿市值增砖添瓦。而每当他们在富士康的工厂里组装好一部最新的iPhone,库比蒂诺小镇苹果总部里库克的电脑上,不断跳跃着的数据就会被再一次刷新。
这背后既是一场渗透产业链的权力游戏,更是一场事关国家竞争力的危险分工。核心问题在于:美国的制造能力到底是如何控制大洋彼岸的每一环节的?
一个行业内众所周知的秘密是:一般的手机厂商对于供应商来说最多被尊称一声爸爸,但苹果对于供应链企业来说,它的身份更像是:“慈父”。
比如你翻开苹果的研报,就会发现苹果连续十几年,每年都有百亿美元的资本支出,其中75%以上开支用于设备和软件购买[4]。然而早在90年代末,苹果就已经甩卖掉了自己几乎全部的工厂。那么一个几乎没有工厂的企业,买这么多设备到底给谁用?
答案是:供应链企业。
在富士康的各条苹果产线中,有20%-50%不等的设备,由苹果提供。而在一些小型的苹果代工厂中,几乎每一千台设备里,就有500台是由苹果承担的。
比如,2012年,为了力推全金属机身,苹果将CNC(数控机床)变成了手机产业链的当红炸子鸡,甚至在一段时间里垄断了市场上全部的高端设备。而这些设备的售价,单台就高达100万美金。苹果采购之后,尽数配送给相关供应商[5]。
数控机床在加工金属机身
当然,苹果也不是无私奉献。供应商用了苹果提供的机器之后,那么这条产线就会被单独划给苹果,不能用于生产其他厂家的产品。这就能够保障即使同行想来“抄作业”,也找不到产能,从而在一段时间内维持苹果硬件的特色吸引力。
而在新品投产前,苹果也都会派出资深工程师,入驻代工厂来帮助解决问题。比如产业内流传的一个经典故事是:
苹果的某家南方代工厂的仓库里,经常出现老鼠啃食双面胶的问题。苹果总部知道后,直接派人从美国过来,制定了一套仓库养猫方案,包括猫的品种、年龄、数量、采购预算、采购途径、工作福利,甚至于猫的绩效考核与猫的心态保持,以确保猫能按照纪律打工。
不过,“慈父”会无微不至,“慈父”也会无比严谨。
比如曾经有一家机床供应商在苹果工程师面前王婆卖瓜,夸自己产品的加工效果可以像镜子一样亮。结果被苹果工程师连续追问:像镜子一样亮到底如何量化?最终,这家企业花了100多万元,从美国采购回了阿美特克的白光干涉仪,这才回答出了这个灵魂之问[6]。
除了教工厂生产,苹果给供应商撒起钱来也毫不手软:2019年9月库克宣布从苹果公司的“现金制造基金”中拿出2.5亿美元,用于奖励康宁公司,后者曾帮助过苹果公司研发出大猩猩玻璃。这基本与康宁半个季度的利润相当了。
与苹果的深度绑定,为这些企业带来了丰厚的资本市场回报:2019年以来,苹果产业链A股三大龙头:立讯精密、歌尔声学、蓝思科技,平均涨幅高达5倍,同期,大盘上涨不到40%。所以有人戏谑:只有苹果的上游才配叫产业链,国产机的上游,只能叫概念股。
但对于挤破头想进入苹果产业链的公司,最终会发现:苹果的馈赠,既是他们十年增长十倍的蜜糖,更是让他们逃不出苹果掌心的索套,这个索套的根,则在大洋彼岸加州的一座办公室中。
苹果产业链上,有来自49个国家与地区的1142家供应商,超过200万工人在三班倒的不停生产,有500多家遍及全球的苹果商店和数以千计的渠道在不间断的营业,每小时卖出2万部苹果手机。他们塑造了人类历史上市值最大的公司,也是新时代的日不落帝国——苹果。
这个庞大帝国的首都,是耸立在加州小镇库珀蒂诺上的苹果总部(Space Ship),这座世界上最大的单体办公楼,汇集着苹果从全球招揽的1.2万名精英,占地超过美国国防部五角大楼,也如同国防部一般指挥着全球各个为苹果征战的军团。
傍晚的苹果总部
而帝国的心脏,则是一个摆放着U2主唱波诺(Bono)创立的慈善基金会海报与一台iMac的办公室。每天清晨,当库克沉思着面对这台iMac上不断变化数字时,就如同一位帝王,在俯视着他的江山。
苹果则通过安插在供应链的两套系统,监视着帝国诸侯的一举一动,来给他们调拨资源、预留利润、规划产能。
第一套是掌握了全球情况的疆域图,苹果重金投资的企业资源规划(ERP)系统。
在这套系统里苹果从零部件供应商到组装厂,最后到渠道的数据全部被打通。库克的电脑中,可以呈现苹果全球供应商当天的运转情况:从每个零部件的产量,到每个产线的开工情况,甚至具体到每家工厂的生产良率[7]。
每当富士康几十万流水线女工组装完一部iPhone,大洋彼岸库克电脑中,就会出现一个更新跳跃的数字。
库克与富士康女工,2014年
另一个案例是,作为苹果的重量级声学器件供应商,瑞声的苹果产线上,控制软件、电脑以及ERP系统全部来自苹果,相关的产线负责人经常会收到苹果的远程邮件,指出某一条生产线上的问题。重点是,指出问题后,只有苹果开权限后,相关负责人才能去现场查看[8]。
也就是说,在这一条产线上,除了厂房、工人,以及部分设备是瑞声的,剩下的都由苹果控制[8]。
当然,支撑一个帝国对各个军区的管控,不会只有无形的手。帝国系统的第二套:是由人组成的密布整个帝国版图的钦差系统。巅峰时期,仅仅在富士康这一家代工厂,苹果就投入了2000多位“钦差”。
在这套钦差系统里,有EPM(工程专案经理)、GSM(全球供应链经理)以及SQE(供应商质量工程师)各种角色,有的负责提供技术支持;有的负责沟通协作帮助上达天听;有的则负责监督企业一举一动,上到人事任免,下到一台机器的摆放位置。
2009年8月,因为在一个小零件的成本控制上没能达到苹果的要求,苹果相关负责人一通电话打到了郭台铭处问责,让直接负责此事的郭台铭钦定接班人蒋浩良,一夜之间被贬成了数码相框等新产品的董事长室特助。
通过这两套系统,苹果与供应链形成了半监督半合作的关系,所有供应链在苹果面前都是透明的:
一位台湾的光学企业高层清晰的记得自己多年前初次与苹果GSM见面的震撼。在去往美国的飞机上,这位高管与业务骨干们经历了一路沙盘推演,终于算出了公司一颗镜头0.99美元的成本价。
却没想到见面后,苹果GSM直接拿出了一叠评估报告上面清晰的写着这家企业的产品良率、镜头产品射出成型状态、产线规模、物料进口甚至加工成本,然后不由分说的给出了10%~15%利润空间,售价1.1美元的决定。高管当场目瞪口呆[9]。
在两套监视之下,苹果产业链玩家的底牌和底裤,都被清清楚楚的亮在苹果的后台,而迎接他们的,是苹果馈赠之外的另一面。
苹果产业链光鲜的另一面是:替苹果研发试错、为苹果扛库存压力。简单的说就是,拿了大哥的好处,那为大哥挡枪流血、为大哥打架坐牢,也是应该的。
2013年,为了用蓝宝石替代康宁的玻璃屏幕,在苹果支持下,美国一家叫做极特先进(GT Advanced Technologies)的企业花了整整9亿美金在在亚利桑那州盖蓝宝石工厂。按照合约,苹果会预付5.78亿美金的预购款给极特先进,用于扩产以及相关的设备投入。
也正是由于苹果的支持,那一年的极特先进,即使财务亏损,股价却走出了一个漂亮的大涨曲线。
相似的温情开头,却迎来了不一样的结局:仅仅一年后,苹果就就因为蓝宝石成本高且易碎,重回了康宁怀抱并“含泪”增长一整年,再一次创下成立以来的历史股价新高。而激进扩产的极特先进,为了偿还债务,甚至沦落到了卖熔炉还债、裁员破产的故事收尾。
蓝宝石玻璃最终只被用在了苹果手表之上
绕过了研发的坎,还有库存的沟:众所周知,苹果凭着“零库存”的供应链管理能力,在Gartner推出的全球前25大供应链厂商的排名中,曾连续七年稳坐第一。后来甚至倒逼Gartner在2015年于正常排名之外又推出了“供应链大师”称号,苹果再次蝉联大师之位5年。
然而苹果的“零库存”背后,却是供应链的一把血泪。近十年来,苹果的平均库存往往不到营收的2%,但苹果的供应商们的库存占比却是苹果的十倍之多,大陆的果链三剑客,旺季前的库存平均,则足足达到了收入的1/4以上。
即便强如富士康,面对苹果的“甩锅”也依旧毫无还手之力。
2018年,苹果的iPhone X与XR系列销售不及预期,连带全产业链在2018年全年遭遇大跌,富士康母公司鸿海精密的股价也从年初的118元跌到的年末的70元,而原本给苹果准备的60条生产线直接荒废了12条不论,苹果还直接提出了砍单的要求,扬言如果富士康讨价还价,就把订单交给竞争对手。
说白了,这种前期高成本投入+后期高库存的财务状态就像在钢丝上行走:将企业的财务安全牢牢与苹果的订单量绑定在了一起,订单好的时候,跟着苹果吃肉喝汤,订单不好的时候,替苹果坐牢挡枪。
但供应链付出了这么多,却不能换来苹果真正的信任,苹果对于供应链的态度,依旧是冷酷的帝王术:即利用二号打一号,三号制衡二号。
一个关于苹果供应链的名场面是:2007年乔布斯手里拿着没有物理键盘、没有手写笔的初代iPhone发布时激情演讲“它将改变一切”,台下镜头一扫而过,两个华人模样的中年男子,正激动的失声痛哭。这两人,正是台湾触摸屏生产商TPK的老板江朝瑞与孙大明。
为了这块苹果的屏幕,TPK在6年里烧光了代工赚的12亿新台币,其中仅仅与苹果的联合研发周期就有足足两年。在苹果几乎变态的苛刻要求下,TPK的技术长一度被折磨到九次找老板痛诉要撂挑子放弃,产线爬坡阶段,更是每天与苹果开会到凌晨一点后,又继续与主管开会到凌晨4点半[7]。
业内流传:一方苹果屏,几万青年肝。
如此劳苦功高,遗憾的是,TPK激动的泪水挂在嘴角还没干,苹果的劈腿就来了:2010年,苹果以供应链安全为由,迫使TPK将技术专利对外授权。一年之内,仅仅大陆,就冒出了不下五家竞争对手。
那么TPK们就没想过反抗吗?当然想过。但对于订单在人家手里,核心技术也在人家手里的供应商来说,反抗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苹果的把戏是全球通用的,但一个特殊的现象是:受伤的角色在中国大陆格外的多。
2017年,立讯精密抢单瑞声科技的声学器件以及触控马达业务,让瑞声稳定了多年的41%毛利率压到了次年的37%;而两年后风水轮流转,立讯的AirPods订单被歌尔股份分掉一杯羹,新品AirPods Max更是交给歌尔独家代工,让歌尔的股价两年涨了接近5倍。
不过早在歌尔抢单AirPods之前,2018年主营玻璃盖板的蓝思科技就通过投资豪恩声学,杀入了歌尔的势力范围……
苹果的几个大陆供应链商,不但接受苹果监视、替苹果背锅,而且在苹果的制衡术游戏里玩的不亦乐乎,杀伐不断,利润率却往往越杀越低。相比之下,苹果几次对高通、三星、台积电的制衡术,却最后都悻悻而归。
这背后是苹果产业链赛道的不同。
一部手机,可以分解为核心芯片、高价值元器件、精密件、模组、组装代工五大环节。将这五大环节上的企业与其地域分布结合,又可以看到一个现象,产业链诞生之初,苹果就在全球范围内画出了一个清晰的赛道分布:
美国,牢牢把控了价值最高的手机芯片,这是美国的传统优势产业:苹果自己研发处理器,基带芯片由高通提供,Wi-Fi芯片由博通,射频芯片由思家讯、Qorvo提供,这几家基本上都是美国本土企业。
次一级的是存储、面板等高价值、但是价格波动剧烈的大宗元器件,在美国的一手主导下,由日本转移到韩国,苹果入局后则将这一产业格局进一步稳定:存储是三星、SK海力士的天下;面板由三星、LG共同供应,中国企业在最近几年才逐渐开始切入。
经历了上世纪80年代美国打压后的日本,则主动据守在了市场虽小但格外稳定的精密元件生产:比如村田、太阳诱电的MLCC,AKM的电子指南针,TDK的电池。
在今年的iPhone12 Pro 的拆解中,这三大家占据了62%的零组件价值,也是最稳定的赛道。
相对底端的,是大陆和台湾的公司。
相较而言,中国台湾厂商所把控的系统组装,利润低但体量大,需求稳定,富士康、和硕、纬创基本上成了苹果的御用代工厂和采购大管家。而大陆的产业链公司,则密集的集中在两大赛道,即模组与精密件。
模组,可以理解为把数十个细小的零件拼装成一个可以即插即用的小模块,这个模块的核心往往是来自欧美日韩的芯片,不严谨的说,可以理解为电子产业链中的乐高。这条线上的代表企业,有做摄像头、指纹识别等模组的欧菲光、马达模组的金龙机电、电池模组的欣旺达、微型麦克风的歌尔声学。
精密件则是另一条战线,主要包括了构成机身和机身外观的各种外观件、结构件、功能件。具体来说,就是老板们凭着几台CNC(数控机床)起家,为苹果组织工人,就能搭起产线开工的零部件:其中代表有蓝思科技的玻璃盖板、长盈精密的机壳、科森科技的金属中框、立讯精密的连接器。
简单来说,大陆的两个赛道就是苹果的“芯片打包店”和“五金加工店”。
但这两个店,生意却并不怎么稳定。芯片打包店模组不必多说,门槛低,利润更低,随时都有被半路杀来的对手打到家门口的风险。毕竟干打包细小零件的活,门槛并不高,总会有手脚更勤快的对手。进而给了苹果利用二号打一号,三号制衡二号,不断压低毛利的机会。
相比之下,精密件被人打到家门口的概率小了,但却面临着在苹果的不断升级改版中,将整个技术路线都踢出局的尴尬:
单就精密件中的外观件来说,从iPhone 3G的塑料、到iPhone 4的双层玻璃、到iPhone 5的全金属机身,到iPhone X对玻璃机身的回归。可以说,每次果粉们惊呼苹果带来的外观大变样,往往就意味着一家精密加工企业出局,和另一家的崛起。
比如2017年,苹果将金属机身改为玻璃机身,主营玻璃盖板的蓝思科技当年完成了股价的底部反弹;而供应金属机壳的长盈精密当年股价应声暴跌,虽然早在一年前,长盈精密就从陶瓷材料到汽车零件一路并购,但也没有阻止公司一年后利润跌到1/20。
而在苹果反复横跳中被玻璃-金属机身周期困扰的蓝思科技,也今年8月抛出了对苹果金属机身壳供应商可成科技的泰州工厂的收购,完成金属玻璃两头下注。
蓝思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一条道有风险,那就把规模越做越大,品类越扩越多,多踩几条道。
不过,扩张真的能够治百病吗?
这是几家代表性苹果产业链企业的业务版图,纵向看,每个企业都是四面开花的全能选手,从而避免了单一赛道被淘汰的噩梦;
但横向看,多者如天线、声学,少者如射频,几乎每一个苹果的产业链赛道上,都至少有两到三家企业竞争[10]。
也就是说,有限的市场里,每一个供应链企业手里的筹码越多,苹果用二号打压一号,用三号威胁二号的筹码,压低整个产业利润的筹码也就越多。这一场四面突围,迟早会变成一轮轮内部对决。
走入苹果产业链,难;跳出苹果给予的宿命安排,更难。
总结来说,苹果的手段其实很简单:
慈父的馈赠:给设备、给软件、给资金、给技术支持,悉心带领供应链企业做大做强,最后让供应链离不开自己;
帝国的监视:软件附带监视功能;技术支援深入企业运营与机密,通过紧密的合作让供应链企业的最后底牌无可藏匿;
围城的苦果:用订单将供应链企业变成苹果的库存、创新的风险转移器;挑动供应链的竞争,压低他们的毛利;
宿命的抗争:在赛道划分之初,就将竞争最大、门槛最低的模组、精密件留给中国,利用人口红利加剧内卷。
而这种苹果陷阱的本质正是在于,用二十分之一的利润,吸引到了中国最优秀的企业,让他们组织最优秀的工程师和的年轻的劳动力为它服务;用顶尖的软件监控他们,用深入到企业生产管理方方面面的锦衣卫系统盯着他们的底牌,再将风险、内斗加在他们头上。
最终将中国走向老龄化前最珍贵的劳动者红利、工程师红利,变成源源不断输送给华尔街股东们的分红。
如今,接着苹果而来的特斯拉,也正在续写苹果的模式。可叹的是,眼下我们还沉浸在特斯拉的中国效率以及特斯拉承诺的100%国产中沾沾自喜,却忘了我们正在从一个苹果陷阱走到另一个特斯拉陷阱之中。想要脱离陷阱,首先就得正视中美两国的制造业关系。
在中文自媒体上,美国制造业衰落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比如苹果手机靠中国造、特斯拉汽车靠中国造、通用跌落神坛、波音马上完蛋,美国没有生产能力,唯一的制造业就是印钱。以至于有人会发帖求问:美国什么制造能力都没有,具体到哪天会崩溃?
在数据上,这个观点也并非没有例证,联合国统计司数据显示:2018年全年,中国占全球制造业产出的28%,比美国领先了10个百分点。
美国的制造业规模早在2010年就已经被中国反超。在2000年到2010年间,美国大约有六万家工厂倒闭;制造业在职人员数量从1730万减少到1150万,骤降35%,此后十年间,数量常年固定在1200万,大部分中低端制造业就业机会,已经美国永久流失。
但是,美国制造业真的衰落了吗?
近些年来,美国的制造业产值在美国GDP总占比常年稳定在11%上下,但是美国国内企业研发投入中,制造业企业占比却高达68%之多。如果真的在不断走弱,为何制造的研发费用却在不断的提升呢?
或许,更接近事实真相的是,美国本土的制造业就业确实流失了,一个以美国为总部,生产基地遍布全球的组织化网络,却在不断放大。
因此,位于这个网络核心的美国制造企业,反而加大了研发支出。这种强势也反映在了资本市场:美国制造业的市值,占据了全球制造业市值的一半。毕竟海外的收益,还是会体现在本国的股票上。新时代的产业链之命,正在一轮轮的上演。
这也无怪乎,相比网络上的沸腾,决策层却异常冷静,2020年9月,发改委产业司原司长年勇就在一场峰会上表示:美国其实是一个制造业大国,美国也没有放弃制造业,如果把美国服务业中为制造业服务的部分和制造业合并的话,美国围绕制造业产生的经济总量超过60%。
同样,在2020年底中国工程院出版了一份报告《2020年中国制造强国发展指数报告》,用制造业产值、劳动生产率、研发强度等18个指标对世界制造业强国进行打分,结果是美国以169分遥遥领先于三个制造业立国的强国:德国(126)、日本(117)和中国(111)。
细看分数,原因一目了然,除了制造规模类的指标,中国对美国的大幅领先。在制造业品牌、装备制造、研发投入强度等领域,近7年分数差距仅仅缩小了3分,2019年与美国差距甚至还有微小扩大。
这显然就是特斯拉与苹果等跨国巨头布局的结果:在加州,他们研究材料、设备和系统,在中国,他们运来加工设备、装上管理软件、然后叫来中国的供应商,要求不分昼夜的批量交付。
大规模制造能力,是过去几十年用血汗换来的一张牌,但这绝不是中国制造的终点。如果我们沾沾自喜这一点,认为特斯拉实现国产化就万事大吉了,那么就会像苹果90%在中国生产一样,最后只成就一个传奇的商业帝国,和一众围绕着它争风争宠的供应链厂家。
不要让苹果的陷阱,变成特斯拉的幻觉。行百里者半九十,中国的制造业,还有最艰难的一段路要走。
全文完。感谢您的耐心阅读
参考资料:
[1]. TeslaModel Y Single-Piece Casts Spotted in Giga Shanghai with NewActivity,Torque News,2020年
[2]. 从70个零件减到1个,特斯拉ModelY车身将改为整体铸件-第一压铸
[3]. Tesla'sSecret Second Floor-wired
[4]. Thecost of building Galaxies (and iPhones)-Horace Dediu
[5]. 苹果产业链与CNC机床产业发展-数途信息
[6]. 向苹果学习制造美国制造体系从未外包-林雪萍
[7]. 《苹果内幕》-亚当.蓝辛斯基
[8]. 新零售终局拼的到底是什么?-峰瑞资本李丰
[9]. 苹概股之王!苹果恶劣砍价和两手策略,为何碰上大立光就没辙?-天下杂志
[10]. 11月电子产业趋势观点-申万宏源骆思远
感谢申万宏源的骆思远先生对本文的支持。骆思远,台湾大学硕士(台湾、香港、大陆三地20年从业经验),电子产业出身,主要跟踪半导体、光电族群、电子关键零组件等领域,在国内首创拆机路演,现场讲述iPhone & iPad 内部零件,并以半导体晶圆Wafer实品及封装载板样品,直观介绍电子零组件及半导体。
主要的特色在于,可从细微的蛛丝马迹嗅出行业趋势全局,并且在多数人尚未形成共识之前,即提早数个月前将观点呈现给客户,也会在行业即将出现利空之前,即明确提示风险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