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物最相思(第89章)
当李隆基宣布立忠王李亨为太子后,李林甫的失望之情,远胜过李瑁。
李瑁的太子之路,其实是被武惠妃一手推动的。当武惠妃害死三皇子且赔上自己的性命后,最痛苦、最自责的人,莫过于李瑁。在他眼里,这条通向太子的权力之路上,有数不尽的杀戮,有淌不完的鲜血,可耻之至,可怖之至。
因此,当他听说父皇已决定立李亨为太子时,他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倒是杨玉环很是替李瑁可惜,叹了口气道:“殿下,母后最受父皇宠爱,趁父皇圣旨未下,殿下赶紧去求求父皇,请父皇念在母后的情分上,立殿下为太子吧!”
但是,李瑁果断拒绝了,他揽过杨玉环的香肩,一脸释然道:“大哥都不在意能否当太子,我这个排行十八的弟弟,又有什么好可惜的?咱们好好过日子,不是比什么都强?”
李瑁和杨玉环的这番对话,恰好被急急赶来的李林甫听到了,顿时气得脸色发白,拂袖而去!想他和武惠妃这些年后如此绞尽脑汁、用尽手段为李瑁谋划,到头来,李瑁自个儿却丝毫不在乎!如果武惠妃泉下有知,不知会不会被气得再死一回?
不过,李家的这场太子之争,对王维来说,却不如莲儿的及笄之礼来得重要。说到底,无论谁当太子,还不都是李家天下?身为大唐子民,还是过好自己的日子来得更实在。
当道政坊的石榴花开得如火如荼时,王宅迎来了莲儿的及笄之礼。
这座道政坊的宅院,王维一住便是17年。虽然王缙多次劝他换一个更大更好的宅院,但都被他婉拒了。此次为了参加莲儿的笄礼,崔兴宗和卢九娘也从定州赶了过来。崔兴宗也开玩笑说“姊夫,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住在这座宅子里?该换换了不是”,但是,王维依然不为所动。因为,这里有璎珞来长安时留下的足迹和身影。只凭这一点,这座宅子就千金不换。
按唐代风俗,笄礼由女子母亲主持,亲族中的贤惠女子一起前来见证。因为莲儿生母早逝,玉真公主主动提出,愿意以义母的身份为莲儿主持及笄之礼,王维很是感激。
这日一早,玉真公主和霍国公主一起来到了王家。当她们步入厅堂时,只见屋里已经嘻嘻哈哈挤了一屋子人,显然都是王家和崔家的女眷。看到两位公主进屋,大家顿时安静下来,纷纷向两位公主躬身行礼。
“诸位不必多礼,今日,这里没有公主,只有莲儿的义母和姨母,还请大家不要拘谨才好。”玉真公主笑着环视了一圈在场诸人,声音和煦得恰如一缕春风。
及笄之礼进行得很顺利,当玉真公主将莲儿的秀发盘至头顶,并用一根银簪牢牢插住时,在一旁观礼的王维不由心生感慨,那个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小女孩,终于长大成人了。过不了多久,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了!
这晚,当宾客散尽,莲儿也已睡下后,王维来到书房,久久看着挂在墙上的璎珞画像,情不自禁地伸手抚上璎珞的脸颊,眼角渐渐有些湿润:“璎珞,咱们的莲儿终于成人了,并找到了她喜欢的归宿,你可以放心了。”
莲儿生日后第三天,高家就派函使送来了通婚书和聘礼。通婚书装在上好的楠木盒子里,王维双手接过,点头笑纳。函使忙指挥身后的壮汉将二十四抬聘礼一一抬了进来,一律都用大红的绸缎装点着,看着便是喜气洋洋。当王维忙着为莲儿准备嫁妆时,突然收到孟浩然的来信。信中,孟浩然告诉他,他背上长疮,数月不愈,近日已离开荆州,回到襄阳。
“摩诘,只怪愚兄身子不争气,无法继续照顾张相。所幸关中人氏姓裴名迪者,才思敏捷,为人勤勉,一切要事已悉数托付裴迪。待愚兄身子好转,定再返回荆州,勿念。”看罢来信,王维很想去襄阳探视孟浩然,但莲儿大婚在即,实在脱不开身,只好在信中嘱咐孟浩然多多保重。忙碌的日子总是匆匆,转眼之间,便到了五月十六,正是高仙芝和莲儿的大婚之日。
这日,玉真公主照例以义母身份张罗莲儿的婚礼。只见她挽着绯色披帛,身着碧罗高腰襦裙,这一身红绿色调,不仅没有丝毫艳俗,反而自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高贵。
王维高坐堂屋,受了高仙芝和莲儿恭恭敬敬的参拜。当高仙芝扶莲儿出门上车,当载着莲儿的马车且行且远时,玉真公主一直在留意王维的神色。
虽然他自始至终高兴地笑着,但心中的不舍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当然,还有她。
就在刚才,她无意中看到了他压在书房案几上的一首诗,诗中那句“薄暮空巢上,羁雌独自归。凤凰九雏亦如此,慎莫愁思憔悴损容辉”,到底透露了他深埋心底的依依不舍!
当王维依依不舍于莲儿的出嫁时,对仙芝来说,则是八年如一日的苦苦等待,终于开花结果。
当前来道贺的宾客渐渐散去,青庐中只剩下一对新人时,莲儿低垂粉颈,等待她的新郎来掀起她的盖头。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耳畔低低响起一声:“莲儿。”
分明是那最熟悉不过的声音,却似乎多了许多异样的情愫,压抑已久的感情仿佛一不小心就会喷薄而出。
“莲儿,我终于等到了你!”仙芝话音刚落,莲儿头顶的红盖头便悄然滑落。莲儿一抬头,刚好对上了仙芝滚烫热切的目光,目光中似乎有千军万马扬尘而来……
“仙芝……”莲儿粉嫩的脸上浮起片片红云,不由想起他俩屈指可数的几次见面,不由眼波流转,嫣然一笑。这一笑,当真明媚难言,连眉心那朵花钿仿佛都已灿然盛开。“莲儿,你看这是什么?”仿佛只是刹那,仙芝变戏法般从身后拿出了一朵白得耀眼的花朵,“莲儿,很多年前,我曾告诉你,你是这世上最美的雪莲花!”
仙芝俯下身子,用略带薄茧的手指托起莲儿俏丽的下巴。当他在莲儿脸上见到他曾无数次梦见的莲儿那独一无二的梨涡时,再也无法控制自己这些年来对莲儿的渴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牢牢吻住了她的红唇,也吻住了她那让人心醉的笑容!
不知过了多久,仙芝才紧紧搂住莲儿,将下巴抵在莲儿的额上哑声道:“莲儿,你知道这些年来,我有多么想你么?”莲儿伏在他的怀里,闭着眼睛微笑:“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阿爷阿娘早就盼着我娶妻生子,而我对他们说的永远是同一句话——我的孩子的阿娘,只能是莲儿!”
莲儿心底早已化为一潭波光粼粼的春水,抬头看着仙芝近在咫尺的黝黑双眸,柔情似水道:“仙芝,你真傻。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无论几件,我都应你!”
“我要你为了我,保护好自己,好么?”
仙芝明白,义母曾告诉他,丈人起先并不赞成莲儿嫁给他,就是因为他是一名将军,怕他给不了莲儿岁月静好、白头偕老。想到这里,仙芝搂住莲儿的手愈发紧了一些,仿佛想把她深深揉进他的身子里去,在她头顶一字一句道:“莲儿,你放心,有你在,我定会好好的。”
莲儿仰起头来,定定地看着仙芝,眼角似乎有泪光闪烁。不待她回过神来,仙芝那有力的臂膀就牢牢揽住了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带入了一个她无法抗拒的世界。那里,有他越来越急促响亮的心跳,有他越来越滚烫有力的抚摸,有他越来越辗转渴求的亲吻……
这一次,他们终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从此以后,没有兄妹,只有夫妻!
莲儿成亲后,玉真公主忽然意识到,王维从此是真的孤身一人了,这和17年前何其相似!
那时,王维刚中状元,尚未成亲,她欲招他为驸马。如今,兜兜转转了一圈后,一切似乎又回到了起点。在经过了这么多年、发生了这么多事后,他俩之间到底还有没有可能?当玉真公主为王维百转千回时,远在西南的皮逻阁来到了长安,闯进了她的生活。
737年,皮逻阁战胜河蛮,夺取太和城(云南大理)后,一心想统一六诏。
李隆基本就赏识皮逻阁,再加上玉真公主也曾说起皮逻阁的好,738年,李隆基为皮逻阁赐名“蒙归义”,支持皮逻阁讨伐五诏,并派遣内侍王承训、御史严正诲参与出征。
皮逻阁当即出兵,以破竹之势先灭越析,次灭三浪,又灭蒙嶲,很快就统一六诏,正式成立南诏国。
738年6月,李隆基册立李亨为皇太子,邀请皮逻阁以南诏国王身份来长安参加李亨的册立仪式。
因皮逻阁统一六诏有功,李隆基将他进爵为云南王,赐他锦袍、金钿带等贵重物品。更让皮逻阁受宠若惊的是,李隆基还留他在长安小住一段时日,让他好好领略长安举世无双的繁华气象!
尽管皮逻阁对长安的繁华气象早有耳闻,但当他真正置身这座超过他想象极限的雄伟都城时,还是忍不住咋舌惊叹!从长安第一郊游胜地曲江池到以唐玄奘和牡丹花闻名的大慈恩寺,从香料珠宝、皮毛绸缎应有尽有的商铺到胡姬当户、美酒飘香的酒肆,纵然皮逻阁日日马不停蹄地逛,也依然只看了长安的一角而已。
这日,他决定去拜访一个人,一个让他念念不忘了很多年的人,她就是玉真公主。
自从731年春天在青城山见到玉真公主,她的高贵仪容和优雅谈吐无不深深打动了他。不过,那时的他,只是一个西南边陲的部落首领,他压根儿就不敢妄想。这些年来,他那么渴望统一六诏,除了他与生俱来的使命外,其中一个原因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如今,他终于统一六诏,成为南诏国王,且被李隆基封为云南王,有些事情或许可以大胆地妄想一下了!
虽然玉真公主从皇兄那里听说了皮逻阁统一六诏的英雄事迹,但当她看到鼓起勇气站在她面前的皮逻阁时,脑海里想到的却是他七年前在青城山诗会上那些层出不穷的状况,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皮逻阁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一脸不解道:“公主看到我就笑,莫非是我这身装扮不妥?”
“皮逻阁,哦,不,如今该称你云南王了,恭喜恭喜,妥得很!”玉真公主笑着招呼皮逻阁落座,“七年不见,你倒是没怎么变。”
“公主不要打趣我了,还是叫我皮逻阁吧,这样倒是更自在些。”皮逻阁呵呵笑道,“七年不见,公主倒是变了。”
“哦,此话怎讲?”玉真公主一脸笑意地看着皮逻阁。
“公主,我笨嘴笨舌,不知该如何形容您的美。七年前,我第一次看到您,便觉得天上的仙女也没有您好看,如今七年不见,公主变得愈发好看了!”
听了皮逻阁这番毫不遮掩的赤裸裸的夸赞,玉真公主不由有些哭笑不得。他们西南蛮族说话都是这样直接的么?直接得让人不知如何接话才好。
“多谢美言,不知你今日前来,有何贵干?”玉真公主微微坐直身子,索性也开门见山道。
“不瞒公主,我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皮逻阁搓了搓手,似乎有些紧张。
“哦?我已出家多年,不知能帮得上你什么?”玉真公主几分疑惑道。
“公主,我寻思着,突厥可汗、吐蕃赞普、吐谷浑王都可以娶大唐公主为妻,我也想,我也想……”说到这里,皮逻阁忽然涨红了脸,嗓子显然有些发紧。
“哦,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你这是看上了皇兄膝下的哪位公主?我帮你和皇兄说说,就看皇兄舍不舍得让公主跟随你远赴南诏了。”玉真公主心中暗笑,这皮逻阁倒是胆大得紧,刚被封为云南王,就想当大唐的驸马了。
“不瞒公主,我喜欢的这位公主,不是皇上的女儿,而是……”忽然,皮逻阁腾的站了起来,黝黑的脸色愈发通红,豁出去了般脱口而出道,“我喜欢的是您!”
“啊?”玉真公主不由大惊,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大胆直接地向她求爱,仿佛下一秒就会扑过来拥抱她了。
玉真公主顿时收了笑容,一脸肃然道:“皮逻阁,方才所言,我权当不曾听到,请你自尊自重,莫再胡言乱语。”
“公主,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发自真心,怎是胡言乱语呢?”皮逻阁急得口不择言,“如果您嫌南诏国离长安太远,我愿意为公主留在长安,不回南诏国也无妨!”
玉真公主摇了摇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不说南诏国离不开你,你不能留在长安,便是你能留在长安,也须问问我愿不愿意?皮逻阁,我今日明明白白告诉你,我不愿意。”
“公主您孤身一人,我看着心疼呐!我虽然不会写诗,但我一定会事事顺着您,一定会好好哄您开心……”
见皮逻阁越说越离谱,玉真公主忙挥了挥手,向屋外扬声道:“来人,送客。”然后,郑重其事地告诉皮逻阁:“谢谢你费心了,我这样很好。”说完,起身扬长而去,徒留皮逻阁一人怔怔地站在原地,直到清风前来送客,才重重地跺了跺脚,只怨一切都被自己搞砸了。
送走皮逻阁后,玉真公主思绪万千,久久不能平静。“七年前,我第一次看到您,便觉得天上的仙女也没有您好看,如今七年不见,您变得愈发好看了!”皮逻阁虽然说话粗陋,但这句赞美却深深留在了玉真公主脑海里。“如果今天对我说这番话的人是摩诘,该有多好!”玉真公主怔怔地看着窗外,回忆731年青城山一夜以来她和王维之间的点点滴滴。
女人特有的直觉告诉她,王维从凉州回到长安后,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比原来近了很多。
比如,他愿意告诉她有关崔希逸的难言之隐,愿意向她倾述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情,愿意让她以义母身份为莲儿主持成人礼……种种迹象表明,他已经将她当成可以交心的知己了。
“摩诘,你我之间仿佛只隔着一层纸,但偏偏谁都不愿捅破。皮逻阁明知会被拒绝,依然不管不顾地说了出来。在爱情这件事上,你我都不如皮逻阁勇敢。我们都已不再年轻,难道还要任由岁月蹉跎下去么?”
其实,除了皮逻阁外,还有一个人一直牵挂着玉真公主,他就是远在湖北安陆的李白。
李白727年娶了前宰相许圉师的孙女许萱,育有一儿一女。730年夏天,李白来到长安,想借许家的名望在长安谋得一席之地,但许家离开长安多年,早已人走茶凉,李白在长安处处碰壁,732年冬天回到安陆,和许萱过起了耕读田园的生活。
不料,738年初春,许萱因病去世。许萱去世后,有人劝李白续弦或纳妾,李白不为所动。别人以为李白是怀念亡妻,只有李白自己知道,他心里其实有一个妄念,那就是远在长安的玉真公主。
他最后一次见到玉真公主,是在731年春天举行的青城山诗会上。也正是在那次诗会上,他无意中撞见玉真公主和王维私自在庭院中说话。从他俩的神情看,显然有些暧昧不清。他心里很有醋意,但却没有资格吃醋,毕竟他是有家室的人,而王维和玉真公主都孑然一身。他回到安陆后,一直有意无意留心着玉真公主的消息。让他琢磨不透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玉真公主始终不嫁,王维始终不娶,难道他们彼此无意?
许萱去世后,李白心头顿时有了妄想。他和王维同年,若论在诗坛的地位,各有千秋,不分伯仲。既然王维可以追求玉真公主,他不也可以大胆追求么?只要玉真公主未嫁,他就有机会。李白吸取了上次的经验,决定不贸然前往长安,而是先去找好友孟浩然。他知道,孟浩然和王维多有来往,他可以向孟浩然打探一些有关王维的消息。他对王维了解越多,对玉真公主的把握就越大。
一个凉风习习的秋日,李白从安陆前往襄阳。孟浩然正在襄阳家中休养,看到李白到来,自是喜出望外。两人一边痛饮,一边畅聊,李白有意无意提到了王维。
“孟兄,你擅写山水田园诗,和王摩诘有'王孟’之称。我曾见过王摩诘,平心而论,他虽有诗才,却不如孟兄为人洒脱,我看该称'孟王’才是!”
“太白此言差矣,摩诘诗作远在愚兄之上,若称'孟王’,愚兄实不敢当。”
“哦?我怎么看不大出他的好来?”李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不以为然道。
看着李白脸上尽是对王维的不屑,孟浩然哈哈笑道:“说起来,你和摩诘同年,都比我小一轮,都是我的好友。前段时间,他来信告我,正忙于女儿出嫁一事。待他得空了,咱们三人聚上一聚,喝酒喝茶都使得。”
“好,只要孟兄相邀,小弟必定前来。对了,我怎么听说,他丧妻多年却一直独身,不知这是何故?孟兄可知一二?”
“摩诘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我认识他时,他刚丧妻不久,带着幼女来到长安。听说他妻子因难产而亡,他自认是他害死了妻子,无法原谅自己,发誓不再娶妻。太白,你若和他熟了,自然看得出他的好来。”
“原来如此。”李白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顾自喝酒,不再说话。孟浩然这才想起,李白也刚丧妻不久,他方才那番话怕是触到了李白的伤心处,忙转了话题道,“太白,你还年轻,终非池中之物,不该久居安陆呐。”
“孟兄,我今日前来,正是想向孟兄讨教,听说玉真公主礼贤下士,王摩诘当年正是得到了玉真公主的赏识和奥援。我若前往长安拜见她,请她替我引荐,不知可否?”
“我没见过玉真公主,不过确实听说公主常向皇上举荐人才,但凡她举荐的人才,皇上都会高看一眼。不过,这些年来,听说公主深居简出,轻易不大见人。你若想见上公主一面,还须从旁计议才好。”
他俩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下去,从孟浩然透露的信息中,李白心里渐渐勾勒出这样一些细节:王维忘不了前妻,无意再娶;玉真公主潜心修道,无意嫁人;他若想找玉真公主引荐,绝非易事……
738年深秋,当大雁在长安的碧空写下一个略显凌乱的“人”字时,大荐福寺的道光禅师病倒了,且病得不轻。对于幼年丧父、青年丧妻的王维来说,道光禅师亦师亦友、亦父亦兄,师徒感情非同一般。
道光禅师病重后,王维就几乎住在了大荐福寺,日日陪伴在道光禅师身边。然而,任是王维一心一意为道光禅师祈福,道光禅师始终没有好起来。739年5月23日,道光禅师安然圆寂,享年53岁。
王维料理完禅师后事后,强忍悲痛,亲自为禅师写了《大荐福寺大德道光禅师塔铭(并序)》。
结尾处,他这样写道:“维十年座下,俯伏受教。欲以毫末,度量虚空,无有是处,志其舍利所在而已……”
玉真公主原本想鼓起勇气再次向王维倾诉衷肠,但当她看到王维为道光禅师写的塔铭后,她顿时明白,道光禅师圆寂后,他会执弟子礼,为禅师守丧三年。这意味着,接下去的三年中,他将不饮酒吃肉,不高枕软卧,当然,更不能男女之事。这样一来,她想对他说的那些话,又要延迟三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