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细节解密》之 压寨夫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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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细节解密》系列正在继续，感谢各位读者老爷的支持！本期第三十九回！
大锤在此前的水浒细节解密系列章节中，已经讲述了古典小说《水浒传》中涉及的北宋末年各种婚姻形态和民间习俗，今天大锤要给列位读者听友讲《水浒传》中比较特殊的一类婚姻形态，这就是压寨夫人。
所谓压寨夫人，从行为上来说，就是山寨土匪抢劫民间妇女回自己的山寨，充作老婆。当然，也有一些压寨夫人出于种种原因是自愿的、甚至最后成为山寨头领，这种情况我们一般称之为“女匪首”。
在120回本的《水浒传》中，涉及“压寨夫人”主题的情节共有三处，第一处是鲁智深路过桃花山下桃花庄，正巧遇到桃花山二寨主小霸王周通下山抢劫桃花庄刘太公之女充作压寨夫人，鲁智深冒充刘太公之女，痛打周通。这一出情节为花和尚鲁智深增加了不少喜剧成分，而且充分体现了鲁智深的粗中有细和正义感爆棚；
第二处是宋江路过清风山，遇到清风山强人矮脚虎王英下山抢了清风寨知寨刘高的妻子要当做压寨夫人，宋江加以劝解，后来刘高之妻却恩将仇报，导致宋江联合清风寨小李广花荣、清风山锦毛虎燕顺等人攻打清风寨，刘高之妻被抓，最后没做成王英的压寨夫人，被燕顺先一步杀死；
第三处是梁山好汉被朝廷招安之后，攻打河北田虎，田虎手下女将琼英的母亲宋氏曾经被田虎抢做压寨夫人，不甘凌辱愤而自尽，这一段有关于压寨夫人的往日恩仇，成为琼英与宋江军里应外合做掉田虎的关键情节。
应该说，《水浒传》对压寨夫人的描写还是比较充分的。不过，从“压寨夫人”这个名字在书中首次出现开始，《水浒传》作者施耐庵就犯了一个小错误。这就是，“压寨夫人”这个词汇在目前存世的宋代文献中是见不到的，目前学界认为它的首次出现是在元代戏剧作品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王实甫的《西厢记》，也就是张生与崔莺莺的爱情故事。在《西厢记》中，叛军黄飞虎曾经带兵围困普救寺，要把崔莺莺充作“压寨夫人”。
施耐庵为什么会犯这个错误呢？大锤推测，大约是因为《水浒传》在诞生过程中就深受宋元话本和戏剧的影响，而在元代戏剧中，不少水浒戏都是有“压寨夫人”这个设定的，比如元杂剧《李逵负荆》中，就有鲁智恩冒充梁山好汉鲁智深，强抢民女充当宋江（实际是宋刚冒充的）的压寨夫人。
施耐庵在写作《水浒传》的时候，在大量借鉴宋元话本和水浒戏剧的时候，顺带着也把“压寨夫人”这个并不属于宋代的称呼，一并继承了过去。
不过《水浒传》中“压寨夫人”这个名字虽然来源于元代，但是它所代表的“抢劫婚”，却是我国古代一项历史悠久的婚姻“习俗”。
所谓抢劫婚，最初始意义就是男子依据武力抢劫妇女为妻子。比如成书2000年以上的《周易》中，就有一些卦辞是描述古代抢劫婚的。进入春秋战国时代，原有周代秩序崩溃，依仗武力抢劫他人妻女充作己用的行为就更多了，而且很多诸侯国在互相攻杀也增加了抢劫婚这个动机。
其中著名的，当属《左传》记载的楚文王攻灭息国，就是因为听说息国国君的夫人是大美女。楚文王出兵灭掉息国，又强娶了息国夫人，还生了两个孩子，但是这位夫人愤怒于楚王的抢劫婚，始终不说话。
这种抢劫婚，本身就是基于封建社会把妇女当成财物可以随意抢夺这样一个价值认识。越到乱世，这样的依仗武力的抢劫婚就越普遍，比如北宋之前的五代十国时期，后唐王朝的明宗皇帝李嗣源的老婆魏氏就是他抢来的，魏氏本来是镇州平山人，是当地农民王某的妻子而且还有一个十岁的儿子，李嗣源当时还不是后唐皇帝而是后唐的一名骑兵将领，他带兵劫掠平山时就把魏氏给抢来做自己老婆了，而魏氏那个十岁的儿子也被李嗣源一并抓过来充当养子，改名李从珂，也就是后唐王朝的末代皇帝。
在两宋时期，由于北宋的崩溃和南宋的灭亡，乱世再现，乱世中妇女极易为充作财产，导致这类以武力为后盾的野蛮抢劫婚再度盛行。加之当时后继的蒙古统治者本身也存在抢劫婚的习俗（比如成吉思汗自己的妻子也曾经被人抢夺），因此在宋元时期，这类抢劫婚的认知在民间是非常普遍的。这种妇女的悲惨境遇，是导致在宋元话本和戏剧中出现了“压寨夫人”的直接历史原因。
不过《水浒传》在继承宋元抢劫婚题材的同时，也出现了一些很有趣的情况。那就是，在《水浒传》中，抢劫婚虽然几次发生，但是基本都没成功过，比如大锤所说的三次“压寨夫人”出现，第一次周通抢压寨夫人，被鲁智深破坏；第二次王英抢压寨夫人，被压寨夫人自己蛇蝎心肠作死而破坏；第三次则是田虎抢压寨夫人，目标人物宋氏跳崖而死。
唯一的成功案例，是书中没有冠名“压寨夫人”但是却有压寨夫人之实的东平府太守程万里的女儿，东平府的骁将、双枪将董平看中了程家的这个美人儿，多次提亲却被程太守拒绝，后来董平投降梁山，里应外合攻陷东平府，杀了程太守一家，只留下程家女儿一人，充做事实上的“压寨夫人”。
考察《水浒传》中这几次对“压寨夫人”的情节处理，不难发现，施耐庵实际上继承了宋元戏曲作家对抢劫婚的基本看法，那就是抢劫婚是错误的，是需要批判的。关于这一点，在宋元戏曲中往往是通过被抢妇女的宁死不屈来体现，而《水浒传》则通过宁死不屈、成功破坏“压寨夫人”的情节处理来实现。
不过，在继承宋元戏曲对“抢劫婚”的态度的同时，《水浒传》基于自身“官逼民反”的主题，也给这种不正当的“抢劫婚”安排了某些特例，这就是董平的杀人全家还抢人女儿的野蛮情节。整个《水浒传》中，只有这一次成功的而且不受惩罚的抢劫婚。
从大锤的角度来观察，这次抢劫婚之所以能成功，就是因为作者施耐庵此前专门在情节中铺垫说，太守程万里是大奸臣童贯的党羽，坑害当地百姓，属于梁山好汉需要干掉的奸臣群体。通过这样的情节设置，作者力图让这种野蛮的抢劫婚也具有某些惩治奸臣的正当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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