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黎明前的黑暗
橘子
半夜，嗓子的疼痛扯醒了睡梦中的依琳。她没有开灯，摸索着下床，汲着拖鞋走到卧室南墙角的圆形桌前，桌子上的袖珍储蓄架上的那对水晶玻璃情侣在如墨的黑暗中闪着晶莹的光。依琳用手指一戳，水晶人的脑袋立刻靠在了一起。倒了杯水，轻啜一口，那股温热划过喉咙，掀起一阵丝丝拉拉的疼，顿时，睡意全无。依琳放下杯子，中指按一按两侧的涨得难受的太阳穴，仿佛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涌到了这里，要爆破而出一样。
冬天的夜这样慵懒，连黑暗都是懒洋洋的。为了不打破这寂静，依琳翘着脚尖来到窗前，撩起一角的丝绒窗帘，外面漆黑一片，小区前面一栋小高层的楼顶的避雷针隐约闪着光。路灯睡了，连天空也似乎疲倦地闭上了眼皮，不留半点光。依琳使劲儿吐一口气，像是要用力吹散这幕色一样。
白天的情景又在脑海里闪动。和男友第几次吵架，她已经记不清；甚至是吵架的起因都模糊不清了，只有扇在她脸上的那记干脆响亮的巴掌还清晰可见。依琳下意识得摸摸自己的脸，一股微咸的味道又冲进了嗓子眼。依琳踉跄了一下，身上一阵发颤，“离开他，这次必须下定决心！”
对于她的这个一直梦想成为大作家的男友，闺蜜桃子一直看不惯。不修边幅的外表称托着吊儿郎当的神态，总给人一种玩世不恭的做派。依琳总是像姐姐一样宠着他，她对桃子说:“他人不坏，就是有点怀才不遇的失落感，情绪有点不稳定而已”，你看！她俩的爱情从一开始就带着某种不稳定的因素，这种因素就像潜伏在人身体里的感染了病毒的细胞一样，一旦条件适宜就会发作。第一次发作是在男友的一次采风活动结束后，那天他兴冲冲地和依琳说，自己结识了某出版社的知名编辑，他那篇呕心沥血的大作出版有望了。然而，一个月以后，退稿邮件和往常一样硬邦邦地躺在了他的邮箱里。他苍白的脸上死灰般沉静，眼睛里却流露出了骇人的光，依琳端了碗小米粥放在他的电脑前，手刚触及到他的肩膀，一股巨大的力量冲了过来，伴随着瓷器的清脆的破碎声，依琳像皮球一样弹了出去，她捂着被桌角碰破的额头，惊愕地看着他，就像鹰爪下瑟瑟发抖的鸟一样，惊恐地缩成了一团。暴风雨过后，是男友声泪俱下的祈求。
“离开那个混蛋！”桃子摸着她的额头，愤怒地说。依琳像受伤的小兽暗自舔舐着伤口。有人说，爱情有魔力，可以把人变成天使，也可以把人变成傻子。当她用半个月的工资为男友准备了一份像样的生日礼物的时候，迎接她的可能是阳光雨露般的温存，也可能是冷若冰霜的折磨，这完全取决于男友的心情。很多次她狠下心来离开了他，不出三天，当他像犯错的孩子一样怯怯地依偎在她身上时，依琳的心又软了。
依琳经常站在窗前情不自禁地盯着对面楼的窗户看，三楼的一扇窗玻璃上贴着一张粉色的卡通画，远远看着像只小熊。她猜测，小熊的主人肯定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她甚至可以想象得到穿着白裙子的小姑娘伸着嫩藕一样的小胖胳膊，惦着脚尖，在窗玻璃上哈一口气，然后把粘画贴上，小手很认真地把画抚平，小姑娘的妈妈就站在她身后，一脸幸福地看着她。真的！有好几次她甚至听到了小姑娘咯咯咯的笑声。四楼的窗台上有一盆花，碧绿的叶子宽宽的，洁白的像船帆一样的花很美，依琳记得这花叫一帆风顺。每天傍晚，暮色渐浓的时候，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站在窗前，精心地侍弄着花，最后一抹残阳透过玻璃窗映在她身上，那么慈祥，那么圣洁。
依琳的眼里看到的都是芸芸众生最朴素最真实的生活，那种生活近在咫尺，对她而言却又是遥不可及。依琳叹了口气，她用手指尖轻轻地扣打着太阳穴，像要把涌上来的激流逼退回去。今天是为什么吵的架？女人？对！是一个女人。依琳下班早，在街上溜达的时候，看到了男友和一个女人挎着胳膊走进了商场。依琳唯恐看花眼，紧跟几步，的确是他，身上穿得还是她给他买的砖红色西服，理了发，刮了胡子，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依琳不知道自己怎样回的家。而后是她的质问，再后来是他的暴怒，当那记响亮的耳光落在依琳脸上的时候，她听到了咔嚓的断裂声，心碎掉了。
“离开他，他就是个渣男！”桃子再次愤愤地说。依琳并没言语。当身体上的疼痛再次袭来的时候，依琳明白，的确是要和体内的变异细胞做一次彻底的决裂了。
依琳又喝了口水，头脑清醒了许多。再次遥望着窗外，东方呈现出了一抹灰白，就像水墨画浓墨重彩的末端那轻薄的回笔，那团灰白越来越淡，越来越轻，边沿呈现出了橘红色，太阳就躲在那团云后面，只要一个翻身立刻就光芒万丈了。
审稿：丁松 编辑：丁智群
作者鞠迎春，笔名橘子，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德州市作协会员，作品常见于《山东工人报》《德州日报》《德州晚报》《齐鲁文学》《清音书声》等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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