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 | 我和青梅竹马纠缠了28年,不嫁给他,简直天理难容
原创插图:喵喵夏,讲述:周可可,女,29岁
01
我这辈子所有的亏,都是孙亮喂我吃的。
小时候长在一个大院里。
大概四五岁时的夏天,孙亮对我说:“可可,我送你个礼物吧。”
然后,我打开那个还挺漂亮的戒指盒,里面是一只正在扭动的毛毛虫。
我吓得哇哇大哭,然后,去找孙亮妈妈告状。
妈妈批评他,他却丝毫没有道歉的意思:“你没看动画片里,经常有男生往女生书桌里塞虫子嘛,我是想让可可以后上学,不用怕虫子。”
真的,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知道,还有人可以把欺负别人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02
上小学时,我妈对孙亮说:“亮亮,你是哥哥,在学校要保护可可哦。”
他点头如捣蒜:“阿姨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但事实是,他三天两头惹事,被同学们各种“追杀”。
两军交战,他要么把书包塞到我怀里,跟人对打,要么一把扯起我,跟着他“逃命”。
我每次跟他跑到快断气后,都会问他:“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跑?我又没惹他们?”
他要么一脸坏笑地说“你傻呗”,要么就说“他们打不过我,肯定就得动我身边的人,我这是在保护你,看不出来吗?”
我呸。
就因为他天天放学的强行拉练,我俩从小学到初中,屡屡打破学校长跑记录。
每次我们踩着运动员进行曲去领奖时,孙亮都会贱兮兮地跑过来,在我耳边嘀咕:“这曲子要是换成婚礼进行曲多好啊。”
03
小学四年级,我报名参加演讲比赛,光是那个演讲稿,练了差不多一个月。
我练习时,孙亮就在旁边背课文,我太容易被他带跑偏了。
练了那么久,演讲稿没背熟,倒是把他的课文背下好几篇。
演讲那天,快要上台前,孙亮跑过来找我。
我以为他肯定会鼓励我一会别紧张、加油等等。
但他对我说:“可可,你一会上台后,脑子里可千万别想大象……”
我真想一脚踢死他。
结果,我上台后各种紧张,更悲催的是,我满脑子都是大象。
那天,我只讲了一句:“大家好,我是四年级三班的周可可……”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放学时,我拿着事先找好的棍子,准备把孙亮打成肉饼。
结果,他边跑边扮鬼脸:“反正你也拿不了一等奖,那就做个让别人印象深刻的人吧,现在好了,全校都知道你是那个上台就忘词的周可可……可可,你出名了。”
若论损友,非孙亮莫属。
我就不明白了,一个别人眼里闷葫芦一样的男孩,为什么在我面前,就这么能作呢?
04
从小学到中学,孙亮几乎每天都来我家写作业。
还美其名曰帮我辅导功课。
事实上,大多数时候,他都在看小说,然后抄我的作业,或者让我帮他抄作业。
而最让我不甘心的,是他每次抄我作业时,居然能挑出里面的错误。
然后,不由分说地给我一顿讲解。
还有更可气的,他一个连作业都不写的人,居然每次都比我考得好。
不仅如此,无论大考小考,成绩一出来,他就跑到我面前得瑟:“就你这智商,要不是天天跟我一起玩,我都怕能掉到负数。”
05
中考那段时间,一到周末孙亮就拽着我去补习班。
我听课,他坐在我旁边打瞌睡或者看小说。
然后,做作业时,他依然拿我的抄。
名为抄,其实是批改我的作业。
有些难题,我绞尽脑汁也做不出来,他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
不得不说,人与人之间的智商,真是有差别的。
中考时,孙亮没怎么刻苦就进了重高,而我那么努力,也只考进了一所普通高中。
内心很挫败,嘴上却很强硬:“我特意少答了几道大题,就是为了不跟你上一个学校。”
孙亮不以为然:“放心吧,我是阴魂不散的。”
而且,他说到做到。
每天晚上放学后,依然跑到我家里来写作业。
而且,还给我带回他们重高的各种试题,并且教育我:“你虽然上的是普高,但要以重高的标准来学习。”
可想而知,这有多得我爸妈的欢心。
只要家里做了好吃的,爸妈必将孙亮留下。
明面上,孙亮亲热地叫我爸妈“叔叔阿姨”,但爸妈对他的感激与招待,那就是谢师的姿态。
最气人的是,孙亮爸妈也特别愿意让他来我家写作业。
教学相长,他们发现孙亮在辅导我的过程中,不但没耽误学习,反而知识掌握得更牢靠,成绩上升得特别快。
06
从小到大,在学习这件事情上,我一直是孙亮的绿叶。
我清楚的知道,能跟他拼的,可能只有情商了。
比如,对成绩不是很理想表现出来的心大。
比如,除了有孙亮这个发小,我身边永远不缺朋友。
在大人们眼里,孙亮跟我玩得好,是他吃亏了。
但有一次,孙亮跟我妈说:“阿姨,可可是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哪里有她,哪里就有欢乐,我是吃喝玩乐交朋友啥也不是,所以,只能跟她混。”
算他有良心,总结得还挺对。
从小到大,他除我之外的朋友,都是从我的朋友堆里发展去的。
如果不是我,他的食物链里根本没有辣条、烤冷面、煎饼果子、麻辣小龙虾……
老天也算公平。
给了他不低的智商,但给了他极低的情商;给了我不高的智商,但给了我还算够用的情商。
用两家父母的话说:“这俩孩子,要是能均和一下就好了。”
07
高三上半年,疼爱我的爷爷得了肺癌。
这件事,对我的打击很大。
原来这世界上,还有许多我们无能为力的东西。
比如衰老与死亡。
那段日子,我只要不在学校,就在医院。
有一个周六,孙亮来医院找我。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出于什么样的心态,带他去见了爷爷的主治医生。
隔着办公室玻璃门,我指着里面正在埋头写病历的医生,对孙亮说:“你看他帅不帅?他的眼神,让人特别安心,他这么年轻,医术还这么高明,配上这身白大褂,真是太好看了。”
孙亮当时嘴快撇到天上去了:“可可,你该去看看眼科了。”
我懒得理他。
哪成想,第二天他又来医院找我,特别认真地对我说:“可可,其实你不是喜欢那个医生,你是因为担心爷爷的病,把全部希望都放在了医生身上,这在心理学上叫移情,你懂吗?”
“我不懂,但你看上去挺有病的。”我三拳两脚,把孙亮撵了出去。
08
高三下学期,爷爷去世了。
有一回,我跟孙亮路过那家医院,拉着他陪我一起去看我的“男神”。
很可惜,那个男医生已经不记得我是谁了。
我特别难过,一出医院就掉了眼泪。
我对孙亮说:“我失恋了。”
孙亮继续动用他的野路子心理学:“你不是想念那个医生,你是因为爷爷从这里走的,你想爷爷了……”
还有一次,我俩从医院出来,我自言自语道:“你说,这医生算不算我的初恋?”
孙亮特别肯定地说:“不算,你的初恋是我,小时候在大院里,你四处跟别人说长大要嫁给我。”
因为这句话,我追打了他半条街。
09
高考时,我报了郑州大学的护理专业。
令我吃惊的是,孙亮却报了北京那所著名的医科大学。
还对反对他学医的爸妈说:“学医,是我从小就有的理想。”
孙爸孙妈让我劝劝他,毕竟,以他的成绩,可以上一个更好的大学。
而且,他从小到大,从来没说过想当医生。
于是,我试图说服他。
结果,却被他表白了:“你给我七年时间,等我穿上白大褂,等你对我再见钟情。”
我当时就傻眼了。
反应过来后,照着他的脚尖,狠狠踩下去:“发什么神经?亏我一直拿你当哥哥。”
结果,人家根本不接我这茬,继续表白:“以后,你在哪当护士,我就去哪儿当医生,咱俩还像小时候那样,形影不离。”
我真是无语了,我拿他当朋友,他一直拿我当女朋友,我拿他当发小,他拿我当发妻。
这以后的路,还怎么走?这关系,顿时就尴尬了。
于是,高考结束的那个假期,我去了云南的小姨家,直到快开学才回家。
是的,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孙亮。
10
记得从云南回来那天,孙亮一大早在院门口等我。
见到我,他直接道了歉:“可可,我不应该那么突然地跟你表白,毕竟,大学还得异地好几年,万一你碰到比我更合适的,我这不是耽误你吗?所以,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有心动的男孩,该恋爱就恋爱,反正,不管怎样,这辈子,我就算是当备胎,也等你。”
这是道歉吗?
这是二次告白,好吧!
而最搞笑的,莫过于我们各自去大学报道,离开家的那天。
孙亮先走的,我们去火车站送他。
众目睽睽之下,他居然抱着我哭了,说:“这是从小到大,咱俩第一次分开,我特别特别难过。”
孙妈顿时就嫉妒了:“儿子,你都没跟我说过这么亲密的话,真是白眼狼!”
我能怎么办?
只好化尴尬为幽默:“你这是恋母情结,是时候长大了,勇敢地去飞吧,我的孩纸……”
11
上了大学,孙亮对我的骚扰变得更加频繁。
小到“你今天穿什么色系的衣服?”“中午吃啥?”,大到“我跟室友发生了一点矛盾,该怎么化解”“导师请我们去他家里吃饭,我该带点什么礼物?”“今天去儿科见习,怎么才能迅速跟小朋友打成一片?”
他人在北京,但给我的感觉,好像我们一直没有分开。
他依然是那个,在我面前口若悬河,智商超群,但在陌生人面前,轻微社交恐惧,不够讨喜的直男。
他曾经对我说:“可可,我要是有你十分之一的情商,该有多好。”
不知为啥,听他说这句话时,特别心疼。
一向对他毒舌的我,破天荒地对他出示了罕见的温柔:“作为一名未来的医生,你用不着学那些虚头巴脑的话术,你只需要有足够的专业能力,只对患者负责就够了。只有像我这种没本事的人,才不得不油嘴滑舌、八面玲珑。”
谁知,此话一出,就遭到孙亮的绑架:“可可,我是医生,而你是我的医生,我的药。”
说真的,这个男人,这辈子能说出口的肉麻话,都灌在了我耳朵里。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12
七年医科,孙亮特别刻苦,尚未毕业就被导师看好,让他留京。
此时,我已是一个有了三年工作经验的儿科护士。
他不在身边的那些年,我身边出现过别的追求者。
只不过,别人不出示好感还好,只要稍微对我有所表示,孙亮的样子就会在我眼前晃呀晃。
更诡异的是,孙亮就像有心灵感应一样。
每当我内心有一点小动荡,他要么打电话,要么临时决定回来看我。
他二十几年如一日的那种依赖、信赖,迅速把我心里那点小火苗,给熄灭了。
尽管我从来没对他承诺过什么,可是工作一年,在医院里见识了太多的生死离别后,我暗暗下了决心:如果将来孙亮留京,那我就辞掉工作,去北京投奔他。
我深信,他可以成为一名非常优秀的医生。
而我,这辈子,就做他的药吧。
13
2017年秋天的一个早晨,我查完房后,去给患者取药。
在药房里,有人拍我的肩膀。
我回头,是孙亮。
只不过,他穿着白大褂,胸牌写着神经外科住院医师孙亮。
我整个人都惊呆了,也惊艳了。
他穿白大褂的样子真的自来帅。
“你好,可可护士,我是神外新来的医生,我叫孙亮,很高兴和你成为同事,希望还能有机会发展成为你的爱人同志。”
不知道为啥,我眼圈顿时就红了。
那个只有在我面前,才会这么自在顽皮的男孩,终于回来了。
14
我和孙亮就这样成了同事。
在医院里,他是一个严谨有余,活泼不足的医生。
他可以为了一个术后高危的病人,两天两夜不睡觉,但面对病人醒来后家属的千恩万谢,他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回应。
他前一秒面无表情地宣布了一个病人的死亡时间,后一秒找到我,哭成一摊乱泥。
医院只对员工开放的天台上,我一遍又一遍地让他把我当成病人家属,让他练习如何有温度地向家属做术前医嘱。
教他面对别人的感激时,如何坦然接受;教他面对必须直面的死亡时,首先对自己说:“我尽力了……”
每每这时,他就说我是他的御用心理师。
我俩的悲喜,依然像童年和少年时一样,捆绑在了一起。
15
2021年5月1日,全院的劳模表彰大会上,孙亮干了一件让他人设完全翻车的大事件。
他在上台接受颁奖,并代表青年医生发言时,从兜里掏出一个首饰盒。
然后,他向我求婚了。
发言稿也是提前写好的。
他语出惊人:“周可可,我四岁的时候,就已经娶你为妻了。”
他说,小时候,他拿结婚戒指的礼盒装毛毛虫吓我时,其实里面本来真的装着一枚金戒指。
那是他妈妈的结婚戒指。
那会,他见妈妈一直不戴,就问为啥?
他妈妈就随口敷衍:“这是将来留给我儿媳妇的。”
孙亮当即就觉得,那枚戒指是属于我的。
于是,他想把它送给我。
可是,碍于小男孩懵懵懂懂的自尊心,他最后还是恶作剧地把戒指换成了毛毛虫。
他说:“可可,这些年,这枚戒指我随时都带在身上,在我心里,已经向你求了半辈子婚了。今天,借这个机会,我孟浪一次,借一下王小波的话:你若是愿意,我便永远爱你,你若是不愿意,我便永远相思。”
可想而知,当天的场面有多炸裂。
16
自那天之后,“你若是愿意,我便永远爱你,你若是不愿意,我便永远相思”,成了我们医院的打卡语。
每当大家开心或不开心时,总有人抛出这句话,成了单位流传久远的老梗。
而我和孙亮的婚期,定在了2021年的国庆节。
总有朋友问我:“嫁给青梅竹马是什么感觉?”
我笑而不语。
在这里统一回复吧:成分很复杂。
亲情、友情、爱情,日久生情。
用孙亮的话说:还未结婚,但感觉已经接近金婚了。
是的,就是那种老夫老妻式的温暖,那种半生已过,依然是你的欣喜,那种虽然马上新婚,却在心里一次又一次叫了对方“老伴”的妥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