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散文】你是我前世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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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前世的情人
作者：阳光静静
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因为用情至深，追到这一世来，做了父女，才了断这一前世情缘。全天下的父亲，钢铁般坚强的男人，再硬的汉子，看女儿的神情都是温柔、深情的。父亲是我这辈子第一个爱上的男人，永生永世不会变！
从孩提时期起，父亲就经常给我讲述他的经历。父亲的前半生非常坎坷，一个几岁的小男孩，因为家庭的变故，从江苏来到安徽，成了别人家的养子。上世纪三十年代，因为养父家的变故，十几岁一个人到外地谋生。一个偶然的机会进入了国立武汉大学图书馆工作，因为勤奋好学，乐于助人，深得大家好评。父亲说，在武大，首先学习德，其次才学知识。父亲从一个打工的懵懂少年，到后来成为一个有着良好习惯、受人尊重的全国资深图书管理员，得到国家高教部的表彰，这都源于在武汉大学受到的熏陶与培养。抗战时期武汉大学搬迁到乐山，八年中，那里不是乐土。流亡生活很艰苦，还要时刻提防着日寇的飞机轰炸，共同的命运使他和许多师生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抗战胜利后回到安徽，与安师大的武汉校友往来密切，大家常聚在一起谈论当年的点滴，父亲被大家推荐，武大批准，成为武大、安师大的校友联络员，武大成了他一辈子的不了情。可惜他离开后再也没回去过，生前曾多次叮嘱我们姐弟如果有适当的机会，去那里看一看。
2010年5月，一个细雨霏霏的日子，在定居武汉的芜湖藉教授刘晓航老师精心安排下，我来到武汉大学，找寻父亲的踪迹。这是一所历史悠久，底蕴深厚的综合性大学。它诞生于清末救亡图存的时代洪流之中，也是中国近代教育史上第一所由中国人自行创办和管理的新式高等专门学堂，是教育部直属全国重点大学。培养出了许多国家栋梁，享誉全世界。武汉大学的地理位置相当好，它环绕东湖水，坐拥珞珈山，校园环境优美，风景如画，被称为“中国最美丽的大学”。 汽车直接载着我们到达狮子山顶，宫殿式建筑的武大老图书馆大楼，它已被列入第五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这里以其历史悠久、藏书丰富、建筑宏伟、环境幽雅而闻名于世。跨上台阶，走进室内，面对陌生的楼房，感觉似曾相识，书刊检索部、书库、期刊室、阅览室……那一排排的书架，那摞得比人高的书籍，还有那些查找借阅图书的学生们，都让我急切地想走近他们。我能感觉到当年父亲捧着书走过这里的每一个角落，我知道馆里哪里曾经有过水池，虽然里面养着鱼，但那是为了防火而设置的。我知道有哪些后来成为国家栋梁的孩子在那里玩耍过，我知道哪里曾经放过什么书，我知道有哪些著名教授曾在这里查过资料。一切的一切，我都感觉那么熟悉，其实这都是父亲多年如数家珍的讲述，让我对这里有不少的了解。
古籍部的田琦老师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她简单地介绍了武大的历史和图书馆的布局、馆藏图书，还与曾经做过书籍保管的我聊起了怎样管理和保管图书，大家一见如故，相聊甚欢。过后，她站起身拿了钥匙，领我们走上一层层的楼梯，因为是学生自修时间和教师工作时间，我们不敢多打扰，还是那座大楼，还是那么多间书库，现在的藏书以及各项措施都比几十年前的图书馆更好了，现代化的图书管理，保温、防湿、防蛀，都有了相当好的措施，如果父亲再来这里，一定会感到欣慰的。走上顶楼，是一个科技展览室，打开门，走上露台，这里是武汉大学最高的地方，珞珈山，东湖和全校的风景在这里一览无余，整个校园湖光山色，银墙琉瓦掩映于苍翠林木中，显得仪态端庄秀丽，雨不停地下，这么美的风景雾锁在烟雨朦胧中。我在武汉逗留的几天中，唯有这一天下雨，我想那是父亲在天上看到我来到这里喜极而泣吧。
告别忙碌的田老师，我们步入校园。溯源于清末政府1893年创办的自强学堂，1928年定名为武汉大学，至今已经有一百多年了。学校的校训是：自强 弘毅 求是 拓新，校训显示出这个学校的独特灵魂，激励全校师生员工不断焕发精神，刻苦学习，严谨治学，开拓创新，奋发进取。路遇一个学生指着远处向我介绍：“学生生活区已形成樱园、梅园、枫园、桂园等，各有特色和情趣。这里的樱花已经享誉中外了，阿姨您春天再来这里看樱花，一定不会比日本的樱花差”。挥别同学，走近古老整齐的校舍，中西合璧的宫殿式建筑群古朴典雅，许多早期建筑被挂上“全国文物重点保护单位”的牌子。幽静的石阶小道，高大的参天古树让走进这个学校的人感受到学校悠久的历史。古木得以参天，必是浸透了岁月的甘甜与辛酸，这样的一个高等学府，有着丰富的内涵与人文底蕴，在历史的长河里，撷取了多少风雨的历史瞬间啊！身旁不时走过背着书包或者戴着眼镜的学子，让我们感受到浓浓的学习氛围。我环顾四周，穿过历史隧道，我的心思飘到了图书馆，我看到父亲正在为学生借阅图书，在向老教授讨教自己不懂的问题；我的心思飘到了开满鲜花的小树林，我看见年轻的父亲在美丽的园林中与青年同伴们嬉笑活跃的身影，我的心思飘到了运动场，那篮球架下正在投篮的是他，那坐在石凳上看书的是他，那举着书本，肩上搭着外衣，蹦跳着踏上绿荫覆盖的小径的青年是他，他走向自己的宿舍，眯眼回身对着我笑……
三十多岁的父亲母亲于新中国成立后经人介绍结婚，因为医疗事故失去第一个孩子的父母亲，年近四十岁才得到了我。一个颠沛流离几十年的男人，一个中年得女儿的男人，可以想象出父亲对我的溺宠，十来岁时外出还会把我背在身上。用外婆的话说，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冻了。在父亲的身边，我可以任意放肆，现在直率的性格，就是从小养成的。 父母亲感情相当好，有时为小事争吵，最终以玩笑结束，夫妻矛盾从来不过夜。只会工作的母亲不会做家务，父亲担当起家里许多事情。父亲懂礼仪，重仪表，家里来了客人他一定要穿戴整齐才出来见客。不论长幼、地位高低，在我们家都会受到贵宾般的接待，客人出门时，他都会亲自送出门外，作揖送别，这样的美德教育从父亲到我们姐弟，直至我们的孩子们身上一直沿袭下来，父亲虽然生活讲究，但在物资匮乏时期为了我们生活能过得好，他是非常俭朴的，他常常调侃说：我是上有老，下有小，你们过好了我就好了。小的时候觉得父亲是无所不能的，什么东西一经他的手，便变得漂亮实用，那个时候物资匮乏，许多玩具和家里的用具都是父亲自己动手制作，让我们得到比别的孩子多的乐趣。他还烧得一手好菜，每逢过年过节大家最高兴的就是能吃到父亲精心做的一桌美味佳肴，他懂得的知识和才艺是我永远学不完的。在粮食紧张时期，我们失去了外公，父亲生怕我们有什么不测，他总是想着法给我们弄来许多吃的，岂不知他自己勒紧裤腰带，浮肿得象个胖子，好在国家经济很快好转，才保全了全家人的生命。
父亲的工作更出色，直至退休前，从来没有请过病假，也不迟到早退。哪有吃五谷不生病的人，他揣上病假条，吃点药，坚持工作。在他工作的几十年里，全校的教职员工他基本都认识，他工作业务熟练，为人谦恭、低调，不和别人争高低，受到大家的尊重。新馆长上任向他请教业务，出国作学术访问的教授在他那里才能找得到已经下架的资料，八十年代，高教部的领导来安徽视察，学校的领导介绍了父亲：这是一位几十年来不离不弃默默无闻地从事着图书馆工作的老同志，他的学生已经遍布全世界，这位领导感动得紧握父亲的手，连连说真不容易啊，谢谢您！他对这件事相当重视，回到中央汇报后，高教部为全国为数不多的从事图书馆工作四十年的老同志颁发了证书，（解放后）。省教委请他去天柱山疗养，给他颁发证书和奖金，他的事迹被芜湖报记者采访，在七十大寿退休的时候，当时的馆长孙文光教授为他题匾：“功在士林”！他视这些荣誉为生命，把荣誉证书如宝贝一样珍藏。这些荣誉不是和他非常接近的人，是不知道的。父亲退休后生病住院，学校领导亲自去医院和医生协商治疗方案，图书馆领导、同事、朋友们纷纷前去探望，同病房的病友们说，从来没有看到一个退休的老人生病时有这么多人重视，可见父亲的人缘有多好。
父亲对我们姐弟虽然在生活上娇宠，却从不任我们胡为，教育我们为人要忠厚老实，工作要兢兢业业，要有一颗仁爱之心。对家庭有困难的同事，他会不动声色去帮助，让别人得到帮助后不感到难堪，对养育他的第二故乡的乡亲，他视为骨肉亲情，父亲虽然生在江苏，抱养到安徽，但我们的祖籍都是填的安徽，称之为老家，老家的乡亲们只要有困难，他总是鼎力相助。我对他说：我们的生活也不是很好，不要老家每次来人你都给许多钱。有这些钱贴补我们生活也好啊。他生气了，说我忘本，不要老祖宗了。这是我从小到大他骂我最重的一句话，我铭记在心。在父母去世后我们姐弟回老家，祭拜了祖坟，了却他老人家的心愿。
跨越生死的缘份似乎总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父亲这一生为我们付出了太多太多。为了我们姐弟学习、工作好，他绞尽脑汁做好我们的后勤工作，他亲历亲为做可口的饭菜，为我们排忧解难。他幸福着我的快乐，悲伤着我的忧愁。他向我释放着人间最无私的情感，爸爸始终是我无法割舍的牵挂，上一世的柔情蜜意早已升华为今生今世的点点滴滴平淡琐事，我们约在今生的情已到了无可升华的地步。下辈子呢？也许是我还想追他到下一世，可是他累了，他逃了，把我一个人留在人世间苦苦思念着。
爸爸，来世我还做你的女儿，做你前世的情人，好吗？
作者简介
吴志平，笔名阳光静静，中国通俗研究会会员、安徽省散文家协会会员、芜湖市作家协会会员、芜湖市评论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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