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0】“我的父亲母亲”全国散文、诗歌有奖征文大赛高书海作品

我的父亲母亲

高书海(河北)

2020年转瞬间即将结束,时光的指针突破了十二月,任你情不情愿,依然带着你一路前行,渐行渐远。人的容颜越来越老,纵然涂抹上一层脂粉,也难以掩饰即将老去的脸。自有史以来,上下五千年,一代一代的就是这么走过来的,这是不争的事实。我们徜徉在硕果累累的秋天,尽管在浅冬里已褪去芳华。阵阵的小雪,飘飘洒洒,人们祈盼的大雪节也即将登场,“瑞雪兆丰年”更是不同的人们的共同的祝愿。说起我们的从前,不论是何人,也不论男女,或者是高官亦或是黎民百姓,人皆有来处,皆有父母,是父母亲把我们带到了人世间,让我们对生活充满了乐趣和眷恋,也饱尝了苦辣酸甜。其实人的一生很简短,概括起来只有三天,昨天,今天和明天。

追忆过往,缅怀从前,我的父母似乎象过电影一样,在眼前浮现。我的父亲高文斌,出生于1923牟,卒于1998.1.6日,中共党员,青年时期即投身革命。细想起来父亲已离开我们二十二年了,他生于中华民国末期,饱受战乱流离之苦,时常过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日子。我的童年,虽然沒吃过多大苦,遭过多大罪,但那时候物质生活并不富裕,一年到头凭票证供应,想常常吃上大肉是个妄想的事情,逢年过节了,父亲会把不知攒了多长时间的钱,拿出来买点肉,肋骨,猪上下水之类的,拿回家来,母亲洗净了,添上点磨姑,粉条,佐料,在通炕的大锅上,填上木柴,就烧起火来,火光照的屋里暖暖的。大炕也烧热了,晚上睡觉感觉好舒服。我上面三个哥哥一个姐姐,我最小了。记得还没等母亲把骨头完全煮熟,我那馋猫似的心,就不安分了,老嚷嚷着要吃肉,母亲被我吵闹的没法了,就用烧火棍轻轻的打我一下,用筷子夹出一小根还带着血迹的肋骨,递给我,让我先尝个口福,我高兴的拿着骨头,手舞足蹈,跑到一边啃起来。那些年的猪肉吃起来喷喷香,不象现在的猪肉,放多少也吃不出那些年的香味来,不知是怎么回事。开饭了,看着父亲母亲很少吃,他们分明是在济给孩子们吃,哥哥姐姐们也会把肉捡出点来,放到我碗里,一饱素肠,肠子里平时难得见油星的。每当想起来,也是泪眼朦胧模糊的,骨肉之情,手足情深,血总是浓于水的。还记得小时候父亲给小孩子分压岁钱,我这一辈的叔伯兄弟姐妹十几人,每当来给父亲拜年,父亲会拿出几角几块的零票子,分给他们,也不给我分个,我幼小的心灵,记忆犹深,虽然已过去几十年了,任时光冲刷洗涤,也抹不掉我的记忆,因为太刺激我的心了,当时幼小的心灵,很感到委屈,心想我爸爸怎么不给我呀,但也不敢说出来。我现在才想明白,父亲是个很要强要脸面的人,对外大方对内严,都是因为囊中羞涩,罗锅子上山,前(钱)紧呀,一大家子柴米油盐酱醋茶,都得父亲去打理呀。十六岁就当家的父亲,着实不容易呀。理解了父亲的苦衷,也就无怨言了。

说到此处,也不能不提提我爷爷高西恩,抗日战争时期,也就是1944年,日本鬼子拂晓包围了我村,我爷爷为了掩护我村被围困的乡亲们,免遭杀害,领着鬼子出了村东溜西转,鬼子看透了是中了我爷爷的缓兵之计,于是对我爷爷砍了几刀,临走又补了一枪,恼羞成怒的鬼子又把被围堵在打麦场上的乡亲,砍死砍伤三人,制造了献县历史上的有名的“尹屯惨案”,这是当年日本鬼子欠下的又一笔血债。县志上是有记载的。我爷爷惨死后,我奶奶怕我父亲再遭毒手,就把我父亲送到了一个在河间炮楼当伪军的什么亲戚那里,躲了起来,这个亲戚也是好心,怕被人认出我父亲来,就给他换上了一套伪军服装,藏了半月二十天。村里平静了以后就回到了村里,万万没想到这件事影响了我父亲一生,成了他的“污点”。以至于在以后的革命生涯中,每到关键时刻准备提拔他时,上级下来一调查,说有这么个“污点”,回去后提拔的事就不了了之了。父亲最后任职是在县法院民事审判庭庭长的岗位上,记得小时候大人们拉家常,有个叫陈德恒的老人这么说过“他要不是有这点小事,恐怕连院长,县团级也都过去了”,当然这是人家别人的看法,但也从侧面说明这点事,还真影响了我父亲的政治前途。虽然后来组织上对我父亲做了公正的结论,不实之事予以摘帽平反,但也时过境迁,父亲也老了。因为父亲所处的年代,是讲究政治挂帅的,讲究阶级成分论,政治高于一切。1984年父亲离休后,上级确定为享受副县级待遇,任命他为郭庄乡老干部联络员,老干部支部书记,尽管当时我父亲遭到了不公正对待,但父亲从无怨言,一生对党忠诚,工作勤勤恳恳,认真负责。父亲平易近人,对上门来求助咨询的乡亲,总是按照法律法规认真热情的答疑解惑,是个闲不住的人。父亲弟兄四人,父亲行大,爷爷死后,父亲十六岁就当家,挑起了一家生活的重担。父辈四人中,先后有三人参加了革命,其中三叔高文治,最为突出,参军入党,赴朝参战,在朝鲜五年,回国后数次参加四川平叛,阿坝地区平叛,西藏平叛,后驻守西藏守藏戍边二十年。前段时间荣获中共中央,中央军委,国务院制发的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紀念章。现年已八十八岁了,仍健在。

记得早年父亲在法院工作期间,是有配枪的,上下班回到家总看到有一支驳克枪,他的持枪证至今我还保存着。在我十几岁的时候,有一次,趁父亲不注意,我把他的驳克枪偷出来,掖到裤腰带上,和我的叔伯兄弟们去城里拜年,后又去尹店村表大伯家拜年,表大伯名叫戴世哲,和我父亲年纪不相上下,是尹店村的老干部,和父亲很投缘,我父亲去逝时,表大伯还专程前来吊唁。走到尹店村北大堤上时,我就拿出来炫耀这支驳克枪,锃光瓦亮的,沉甸甸的,叔伯兄弟说:“你看那树上有几支家雀,你敢打吗?”我也不知道枪里是否有子弹,就闹着玩似的,冲着树上的鸟扣动了扳机,只听“呯”的一声响,子弹出堂,兄弟们哈哈大笑,“哈哈,枪法真准,全打飞了”,还真是的,一个没掉下来,全跑了。也真吓我一大跳,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走了火会伤人的,伤了人麻烦就大了,回到家后父亲把我狠狠教训了一顿,此后我再也不敢了。1984年父亲离休后,这支枪还伴随了父亲好长时间,后来法院统一收回离休人员配枪,父亲就上交了。法院领导是有水平的,人家收枪不直接要,只轻描淡写的说“老高,那枪玩够了不?要不还带着吧,”我父亲一听就明白了,感情上级是索枪呢,咱离休了,带着也没用了,就痛痛快快的交上去了。但持枪证后来我看到了,就保存了下来,这也是对我父亲革命历史的一个见证吧。

在那个火红的年代,炮火纷飞的战场,老一辈打江山,座江山,是有着无比坚强的党性原则的,党的教导,党的利益,党的形象,是高于一切的,是始终铭记在每个老党员心中的。我兄弟四人,父亲没有为我们安排工作,父亲常说“以后是凭本事吃饭的社会了,你们有国家分的几亩地,最不行了,好好过日子,也能吃上饭。”那些年军人是倍受推崇的,是受社会尊重的,称为最可爱的人,受父辈们的影响,大哥1963年参军入伍,并入党。在部队多次被评为优秀战士,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被派到酒泉卫星基地担负作训任务,在部队参加了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表彰大会,并受到贺龙元帅亲切接见。但遗憾的是,部队准备提拔他时,下来一搞调查,被我父亲那点所谓的“污点”,耽误了一生,提干的事随着就泡汤了。大哥从部队退伍后,回到地方,上级让他担任了村里民兵连长,后接任村支部书记,一干就是二十年,直到病休。二哥自学了木工,也就是木匠,那些年时兴妇女结婚陪送“匣子”,也就是小木箱,上面用三合板做成个鼓腔的盖子,下面是箱体,里面放些首饰细软的妇女用品。二哥心灵手巧,箱子外面喷涂一些各种色彩斑斓的花鸟鱼兽,甚是好看,卖的也快,起早贪黑的拉大锯,破材料,补贴点家用,终因积劳成疾,三十八岁那年患心绞痛就去逝了,那些年医疗技术不发达,要是现在有心脏搭桥术,技术发达多了,也许不会死。这只是人的良好愿望呀,也是生不逢时呀。三哥也是农民,在县机井公司上过几年班,后入党,任村里副书记,村支部工作十二年。我于1978年高中毕业后,也仿效父辈和大哥,参军入伍,在部队汽车兵,学会了开汽车,那些年国家车辆也少,驾驶员也少,部队工作五六年,退伍后曾缠着父亲给找个工作,但父亲一脸的犯难不情愿,现在我回想起来,是党性原则的天枰,不让父亲谋私倾斜,因为法院服装上徽章就是国徽天秤的标志,父亲到底也沒为我们安排个工作。老一辈的人就是这么执着,认死理。于是我也不甘寂寞吃闲饭,凭借在部队学会的驾驶技术,到处找机会去打工,为私人运输队开大货车,那些年货车是拖挂车,前面是主机,后面还用拖车钩挂着一个后斗,一开就是十多年。后来自己东拼西凑的买了一辆车,从事客货运输,一干又是十多年,自己不怕辛苦不怕累,生活比以前好多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现在已近花甲之年了,孩子们也各自有自己的一摊事干着,我就宽心多了,不在为生计劳苦奔波,松松心了。我们从来也没抱怨过父亲。党性面前无自我,是父亲那一代人的秉性天赋,全国一盘棋,全国都一样。我们怀念那时的人,怀念那个时代。

我的母亲齐秀兰,生于1925年,卒于2011年,享年86岁,普通农家妇女,她离开我们也整整九年了。母亲的音容笑貌时常在耳边萦绕,仿佛沒走远一样。母亲是小屯村人,也是生长在民国未期,兵荒马乱的年代,我的姥爷齐越峰,去逝较晚点,印象深刻,高个子瘦老头,姥姥去逝的早,我都没见过。我母亲的姥姥家,是小屯村后街赵姓人家,母亲时常念叨。我姥姥姥爷生育了六个子女,母亲行大。姥爷平时有织炕席的手艺,就是农家土炕上铺的苇席,姥爷为了养家糊口,不辞辛苦起早贪黑的编织苇席,一捆捆的新席立在土坯房院里,而自家炕上铺的却是破旧苇席。姥爷逢集就推着独轮拱车到集上去卖,这种独轮小拱车,恐怕只有博物馆里有了,年轻人可能不知是什么物件了。冬去春来,秋至夏走,姥爷含辛茹苦的养大了六个子女,六个子女各有各的悲欢离合,各有各的故事。还记得小时候,我家有台织布机和纺车,那年月也许家家都有,为了让孩子们穿好戴好,我母亲经常织呀织的,纺呀纺的,常常是我睡醒了,还看见外屋的煤油灯亮着,母亲盘坐在蒲团上,昏暗的油灯闪着微弱的光,织布机咣当咣当的,有时纺车吱吱吱的,忙个不停。我又睡去了,醒了一看,煤油灯还亮着。一日三餐,母亲也是用有限的东西,为我们调剂着生活,落榆树钱儿蒸饼子,槐花拿糕,胡萝卜,萝卜缨子蒸包子,马齿苋晒干蒸包子。这些干菜在那时是用来填肠充饥腹的,现在是人们养生爱吃的桌上隹肴,也登上了饭店宾馆的餐桌。每当放学回来,老远的就瞅见母亲在道边守望。小时候跟着母亲很爱到姥姥家去玩,那些年哪有车呀,自行车都没有,跟在母亲后面连蹦带跳的一走就是十多里路,到了村边上看到母亲和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聊了几句,母亲从兜里掏出用手帕裹着的几块糖果,交到了老太太手里,老太太笑的合不拢嘴,直夸“你真有福呀”,要知道几块糖微不足道,但在那些年那个年代却是珍贵的呀,稀少的。母亲目不识丁不识字,算个什么帐总见她在地上用棍一道一道的划,母亲虽然不识字,却有一双灵巧的手,孙子孙女幼年时,脚上穿的老虎头鞋,是母亲用各种红绿黄丝线,一针一针的缝制的,小老虎头两个耳朵上翘着,呲牙咧嘴的,穿在脚上跑起来就跟小老虎似的,嘴上两个胡须,一颠一颠的。甚是美观好看。现在有时溜到集上,还能看到有卖老虎鞋的。我们吃的粗粮面,是母亲推碾子拉磨,不知围着磨盘走了多少圈,才磨成面的。母亲是旧社会过来的人,是小脚缠足的,五个脚趾裹在一起,看上去尖尖的,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足见旧社会对妇女的摧残,以及“三从”“四德”对妇女的束缚。父母亲含辛茹苦的养大了我们五个子女,唯一的爱好就是爱挠个小黑纸牌,老太太们凑在一起,几分几角的,欢欢乐乐的消磨时间,几个孙子孙女是母亲一手拉扯大的,抱着小的,领着大的,有时大的哭,小的闹,逗个小纸牌也逗不松心,怕影响别人逗牌,只好领着走吧。有时赶上下雨回不来了,我若在家就开上车把母亲接回来。小时候父母亲为我们擦屎端尿,童年时悉心教育,青年时还为我们日夜牵挂操劳,父母一生忙忙碌碌,挣几个辛苦钱养家糊口,全部抚养了子女。我们也眼见着父母一天天苍老,鬓发斑白,许多人感叹“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如今我这最小的儿子也到了花甲之年,思念父母,缅怀父母的恩德,愿父母在天堂安好,没有痛苦。这是发生在我家的故事,绝无半点虚构,父母亲一生的经历和恩德,用我这支拙笔,是难以完全概括的。权且草就一首拙词寄托我们为人子女的哀思吧。

长相思·缅怀父母

父严恩,母宽恩。儿敬冥银地界人。珠丝湿草频。

爱茵茵,念茵茵。长忆尊容垂泪痕。德辉诸子孙。

2020.12.6

【作者简介】高书海,河北省沧州市献县人,生于1961年,1979年高中毕业,1979年底应征入伍,在原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航空兵38521部队服役五年,曾任副班长,新兵连二排二班班长。酷爱学习,犹爱诗词,散文,短文,微型小说写作等,已著有《献邑尹屯高家百年谱史》薄书一本。已写有诗词杂文千首(篇)等,其诗文散见于一些媒体登载,现沧州市诗词楹联学会会员和沧州市老年文学社,燕赵夕阳红诗会,沧州市桃花源诗社,燕赵桃花源诗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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