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武汉志愿者眼中的战疫、封城、红十字会
文/崔恒宇
编辑/斯问
我是1月27日在一个志愿者群里加上了陈欢（化名），他是某公益搜救组织的一名志愿者。本来想跟他聊一聊武汉当地的情况，他回复我，“晚点和你说，在联系车辆。”
此后，直到1月31日9点多，他给我发了一条消息，准确地说，是一条线索。内容是——广西灵山县人民医院援助武汉，医护人员抵达武汉以后他们家乡有确诊病例了，目前各种防护物资都急缺，医护人员用雨具防护。
他提醒我，全国人民现在几乎看不到二三线城市（甚至一些县城）的困难，等到二三线疫情爆发医护人员被隔离，太晚了。
我马上跟进了，与该医院的工作人员取得联系，同时开始关注三四线城市、县城的物资情况。
陈欢刚好有空，和我聊了聊武汉最近的情况，我们断断续续聊了3个小时。内容从志愿者的工作、到疫情爆发之初的武汉，再到封城那夜的务工人员返乡，还有最近大家颇为关注的对于武汉红十字会的看法……陈欢希望大家能够理解红十字会，并且给出了一线的观察。
我不知道他的观点会不会引来非议，但是希望这位一线志愿者的视角能被更多人看到。以下为陈欢的自述，经「电商在线」编辑。
年夜饭啃面包，偷偷把N95口罩塞给护士
我是武汉人，工作在云南，是某公益搜救组织的一名志愿者，这次回武汉已经大半年。
最近操心的事太多了，一个人恨不得分成十几个。每天和几个志愿者组织帮忙，哪里需要就去哪里，比如有人要车，我就联系小区，联系附近的企事业单位。 每天这里跑那里跑，给我N95都舍不得用，偷偷塞给护士。
（每天在外面跑）我都不知道会不会被传染，心里都怕。我本来长期在云南，回武汉后没在家里住，单独租了房子。疫情爆发我就电话给家里拜年了，被骂死，说我不孝顺、白眼狼。没办法。
年夜饭一个人喝了六灌啤酒，就着花生、面包、薯片、鸡腿，看了会儿春晚，挺满意了。那两天早上还有早餐可以买，还有饭店开门，春节过后，都关门了，想吃口热的就是外卖。
有一次去红十字会，吃了点盒饭，没耽误时间。毕竟物资送过去都很忙，我们也尽量婉拒，爱心人士很多，有的看到我们会送水、送鸡蛋，这些其实我们都不想接受，其实最应该关心的永远是医生护士。
封城那夜
我朋友开了一家网吧，1月22日晚上，他有事出去了，要我给他看一下。那天半夜手机收到推送，说武汉23日早上10点关闭地铁、公交、火车、机场等一切公共交通，（封城之前）没任何消息。
我朋友的那家网吧靠近一个车站，23日早上六点开始，我给网吧所有提着箱子的人说，你们想回家的，还有4个小时，哗啦一下网吧几十个人就剩下几个人，我站在网吧门口，望着人群往车站跑，还有很多人垂头丧气地过来跟我说不卖票了。
最后走的这一批外地人，大部分是通过出租车、私家车，直接去往周边城市的火车站客运站，估计这就是附近几个市疫情爆发的主要原因了，最后连高速都封了，现在出都出不去，没发烧只能小路，但是出去也是隔离。那时候大家只有七成左右戴了口罩。
这是我亲眼看到的，亲耳听到的。一辆出租车停在网吧门口，当时有6个人，前面4个，司机说1000块钱，（因为车子）加司机只能坐五个。剩下两个女孩子十分钟以后坐了另外的出租车，600块。
当时我还在和朋友讨论，真是黑心，也不怕死，那时候好多出租车司机没戴口罩。他们几乎都是回老家的人，武汉很少会有人专门跑出去，因为心里清楚，你就是出去了，别人不一定会接收你。
红十字会也有难处
怎么看待武汉市红十字会最近面对的舆论？
很多事还是要靠他们，他们也有难处。天天都有（医院去领物资）。都是医院，都是救人，不患寡而患不均，自古都是这样。
我们之前在地震救援的时候，和红会打交道很多，疫情太特殊了，这个和地震不一样，顾忌很多，不能一次发完，要留部分应急，我相信协和永远每天都会有（物资）。
协和医院、同济医院，是武汉最大的医院，全市都不会让他们没有（物资）。这两家都在汉口，其实很多东西网上都是靠猜、脑补。 纠结这1.8万（只口罩）并没多大用，仁爱医院难道拿去卖吗，也是给医护人员用的。
云南朋友援助了一批N95口罩到我这，我有分配权，我没拉去医院，给社区和红会了。
医院是缺，每个医院都要，不够啊。我那么多口罩拿回来，因为出租屋放不下，我放社区，是打算准备看哪里急缺就送点过去。
不到两个小时，社区主任亲自上门找我，问我这口罩怎么来的。我说是云南同事捐给武汉，让我看着调配下。社区主任听到就开始夸我，然后说社区服务站的医护人员怎么不容易，也缺这些，让我留一半，还有一堆附近居民也说给点他们，买也可以。
我给主任说那么多是不可能的，医院都不敢这样要。主任把居民遣散了，又继续跟我说，街道让他来沟通，尽量留在辖区内。最后留了1000个给社区医护人员，剩下全拉给红会了。
都太难了，每个地方都缺，社区卫生站也是一线，他们负责初排，现在1.8万个口罩议论这么大就是因为协和是最大的医院之一，目光都在关注，红会也为难，别报道红会黑了，（他们）要听这个的听那个的。
后记
关于大家最近热烈讨论的武汉市红十字会，2月1日一早，央视记者探访了武汉市红十字会，原来的武汉市汉阳区四新南路的国际博览中心A馆，被临时征用为仓库，堆放着一些货物。当天晚上，央视记者的直播却被红十字会的保安阻拦，议论发酵。
武汉市常务副市长胡亚波提到，“我们其实在飞机上就把很多单子精准分到各个医院，但是现场一看发现有些货物不是我们要的，有些货装得不规范。实际上它是一个最复杂的系统工程，涉及到了方方面面，我们的力量还是不够。”
此后，九州通医药集团，受新冠肺炎防控指挥部指派，负责武汉红会捐赠物资的物流运营管理。
不管舆论如何， 目的总是希望物资的流通能够尽快走上一个正确高效的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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