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头条]冯强生的诗《上阵父子兵》（外三首）

上阵父子兵

只有在秋天这个季节

母亲才显得像个财主婆

她尽心打理的土地上

随处都有她想要的

稻田里，有金色阳光

高粱地，有燃烧的晚霞

棉花林中有白云

沟垄有红皮多汁的傻大个

坡上，挂满了红灯笼

还有哞哞叫的羊羔

正长犄角的牛犊

撒着欢儿的小狗

这些，皆是母亲的财富

那个冬天

我不再是饥寒交迫的奴隶

面对大雪铺就的稿纸

我成了最年幼的诗人

冰面上踏浪，瓦檐下执剑

母亲，长舒一口气

她知道，来年春暖花开

她的儿子文武双全

上阵终于有了父子兵

那只芦花鸡

母亲一直将我家的那只芦花鸡下的蛋，据为己有

芦花鸡每次下蛋，咯咯叫

母亲笑着将温热的蛋没收

默不吱声，偷偷藏起来

一颗蛋，是一罐盐

一瓶酱油，一些针头线脑

或者是我的铅笔和墨水

又或者是父亲的一包劣质香烟

所以，母亲叫唤芦花鸡喂食时

就像叫唤自己懂事的乖闺女

母亲没老，芦花鸡却老了

它不再下蛋，不再向母亲邀功

父亲忘恩负义，将它宰杀

抹了脖子，炖汤下酒

我和姐姐还用它的花衣

扎了一个美丽的毽子

母亲那天晚上在灶台边流泪

她没吃一口肉，没喝一口汤

而我们兴高采烈吃肉喝汤时

明显感觉到味道太咸

我欠母亲一件漂亮的胸罩

母亲嫁给父亲时

穿了一套靛蓝的棉布嫁衣

据父亲笑侃

她贴身搭肉的背心是破的

难以想象，母亲坚挺的乳房

如此窘迫，如此羞赧难当

那一件褴褛的旧背心

轻薄地见证了母亲的花样年华

我，第一眼见到的

应是母亲饱满的乳房

很快，又是我贪婪地摧毁了它

让它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枯萎

难怪，母亲说我是“吸血鬼”

难怪，母亲说我是她的“冤家”

难怪母亲的破背心再也不穿了

她的乳房，最终成了门前两座山峰的象征

母亲啊!你走得太急

我还欠你一件漂亮的胸罩

邀父亲喝酒

时常在梦里邀你喝酒

不需要好菜

一碟腌黄瓜，一碗酱炒饭

一把油炸兰花豆足够

举盅时，酷似兄弟

不去奢想国营食堂的糖包子

和香喷喷的肉片汤

商量一下年关必须要蒸一些高粱粑，卤半只猪头肉……

想醉，醉不了

那壶酒，水分太多

唯有拿深秋的话题来提纯

或者互敬一支“丰收”牌香烟

祛除渐浓的寒意

多年后，我仍在梦里邀你碰杯

往往一碰，酒洒了一地

醒来，月辉如茅台

却不见贪杯的对饮人

2021.10.11.夜

冯强生，黄石市黄金山开发区汪仁镇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黄石市作家协会会员。1985年开始文学创作，作品散见于《诗刊》《长江丛刊》等报刊和微信平台。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