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凯统丨故乡的老井
老井究竟有多少岁了,没有人能够准确说清楚。在故乡的那个小村庄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存在着,承担着一个村子三分之二人畜的饮用,记得井台是长方形的被踩得光滑的青石围成的,正方形井口,里面是红石砌就的圆形井壁,石头上长满了厚厚的青苔,井口的南侧是一块竖起的长条青石上面装着打水的辘辘。水井在四爷家后院,原本井水的地盘也是四爷家的,但是据说为了乡邻取水方便,四爷的爷爷将自家的后院向前收缩一丈多,于是老井就成了全村人随意取水的去处了。
老井在小村的西南部,村子东头的应州哥的父亲,龙伯,以及增益爷每天起床后都大老远地跑去老井挑水。全村人都说老井的水甜,煮出来的饭格外香。我小时候居住在距离老井直线距离大约400米左右,伯父或者父亲要不就是叔叔每天一早就去挑水,旧居的厨房门口放了一口盖着厚厚木头盖子的大缸,每次玩耍回去总是掀开木盖,用半个葫芦做的水瓢舀上半瓢老井水“咕咚咕咚”灌个饱。
后来年龄稍大,我成了伯父的跟屁虫,无论他做什么总是跟在他屁股后头,被邻居和村人戏称为“小尾巴”。早上或者傍晚跟随伯父去老井打水时,总是会遇到村里很多人都挑着两只水桶在打水,等候的时候大家闲散的在老井的四周三三两两的站着,抽着烟,闲喷着。不外乎田里的收成,各自的光景以及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有东家长,西家短的碎语,但毕竟是男人,像这种话语比起女人来相对还是少了一些。遇到个别人说的过了,有在场的长者一生喝骂:你鳖*,吃多了撑得了,还不赶紧打了水爬回去。那人也就醒悟过来,在大家的哄笑声中面红耳赤地赶紧打满水,挑起担子走了,那步子比平时的快了许多。
老井的水好吃,水甜,四周站着几株三需个成年人合抱才勉强能够拉起手的大柳树,枝干遮天蔽日。夏季这里一片荫凉,大柳树遮挡了骄阳,老井散发出阵阵清爽,使老井周边成了大家纳凉消暑的好地方。盛夏的夜晚,村子里的女人带着孩子,一边做着纳鞋底等不需要灯光的活计,一边在老井周围能一坐半夜,我就多次跟着祖母夜晚在老井旁边玩累了就睡着了。到了冬天早上,老井从井口向上冒着水气,像是有云朵从老井中升起,摇动辘辘打水的人犹如在仙境一般。
老井之所以水质好,主要是因为老井挖的深,另外是因为这一块正好有个大的泉眼。据说当初打井的时候四爷的爷爷说,咱这地方总是干旱,遇到干旱天村子里水不够吃,南街老赵家那口井总干,咱这一口尽量挖深点。于是四爷的爷爷带着他的几个儿子在冬天开始挖井,一直挖到来年开春,据说挖了十多丈深,后期就是每天下到井底先淘水,遇到小的泉眼先堵上,直到终于挖出一股大的泉眼,当时正在井底掏土的老大只是感觉一镐头下去,一眨眼水就到腰上,上面就七手八脚赶紧把人拉上来,那水面也就一转眼功夫到了距离井口不足一丈的距离,看那样子还要涨,四爷的爷爷大喝一声:中了,再涨还得把你给填上。也就这一声,水就不再涨了,永远就是那样,不论旱涝都是距离井口一丈左右。
后来我再长大一些,村子里许多人家都自己在家也挖了井,装上了压水机,用手一压压杆,从另一面的出水口水就出来了。省去了早上排队等候,从井里向上拉水和挑水的麻烦,老井着实闲暇了一段时间。但是没多久,大家纷纷又收拾了扁担水桶,家里的压井水只是用来洗涮和供牲畜饮用,人还是照样饮用老井的水,问其原因,大家都说不如老井煮的饭香,喝茶也没有老井水甘甜。
现如今由于地表水污染,更多的人家连原先的压井都弃之不用,雇请专业的打井队,各家都挖了一百多米的深水井,那水质自然是相对好多了。春节期间回老家,我在村子里闲转,不自觉地穿过数条胡同走近老井。老井上面装的辘辘早就没有了,只是青石架子还站立在井口边上,像个忠实的卫兵。老井旁边有几个年轻人在打羽毛球,看着面孔陌生,我走上井台,探身向里面观看,幽深的老井的水面居然还是距离井口一丈左右。我正在看,居住在老井后面的一个我叫不上名字的中年人过来打招呼:回来了?哦,过年好啊,我一边说一边递上纸烟。现在各家都有深井,来挑水的人少了,但是还有好几家还来,像你增益爷几个老人还是惦记着老井水,我们家也一直吃的都是这老井水。
告别老井,我也告别了乡村,坐在返回城市的车上,从小光屁股长大的伙伴驾着车,我问了一句:俺奶奶如今咋吃水?回曰:老井水。你不知道吧,每隔几年,老井周边几家都会组织人把老井淘一下,老井水现如今还是甜的,泡茶和别的井水还不是一个味儿。闻听之后我的心头不禁产生一丝懊悔,怎么没有再尝一口老井的水?
2017年2月13日草于鹰城陋室斋
作 者 简 介
贺凯统,男,汉族,平顶山市人,业余喜爱读书,也偶尔操弄笔杆涂鸦,是一文学发烧友。我的执念:用读书不断提高自我,用文字不断完善自身,用文字善良着我自己,纯洁着我的双眼,永不停止的前行在路上,有你有我,一路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