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猪屠老魏

                   杀猪屠老魏

                 文/刘红建

入了腊月,寒风吹过,一点不觉得冷。推开柴门,杀猪屠老魏带上装有刀刨钩钎的家什包,带着给他打下手的儿子小魏,踩着未化完的雪,深一脚,浅一脚的“上班”去了。

早些年,老魏家道清贫,祖上三代贫农,家里穷的叮当响,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年纪轻轻就被父亲安排跟着河东张屠户学杀猪,平时出完大集体的工,只要一得空,就步行十余里路,至河东跟师傅后学杀猪,由于天资聪颖,好学肯问,不及一年就出师单干,因手艺精湛,渐渐的在桃园村周边有了些名气,村里杀猪的业务也渐渐都被他拢了下来。

后来,老魏靠着这门手艺娶妻生子,媳妇还是村里的妇救会主任,跟老魏一样,性情豪爽,好善乐施,口碑颇好。老魏好酒,常跟人斗酒,烟抽的倒不多,大多数人只见过他杀猪时会叭嗒两口。

年关将近,桃园村的庄里庄外,家家户户都开始忙乎起来,有杀猪的、有做豆腐的、有捣山芋做粉条的,庄子上鱼塘也开始抽水拿鱼,沉寂了一年的村庄变得热闹起来。

每年这个时节,老魏都很吃香,来预约杀猪的一家接着一家,而所有的单子都得在腊月二十五之前完成。庄子上要是哪家传来杀猪般的嚎叫,他准在那里。于猪来说,老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刽子手”。

记得老魏来我家杀过两回猪。头一晚,父母会依依不舍的用心做出较平常丰富些的“最后的晚餐”让大肥猪饱食一顿。大限将至的它对此浑然不觉,摇头晃耳,哼哼哧哧的享受着难得的美味,而在旁边望着的我们姐弟,心里则多少会有些难过,平时都挑最好的猪菜喂它,整整喂了一年,说没感情,那是假的。

次日,天麻麻亮,还在睡梦中的我,突然被一阵阵刺耳的猪叫声惊醒,这声音响彻云霄,催人奋起。推开门,场院里一派繁忙热闹的景象,踏雪而来的主角老魏开始了精彩的个人表演……

观老魏杀猪,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动作娴熟,绝非一日之功,下手“快、狠、准”,且不怯场,甭管外围站着谁,哪怕是公社书记站旁边,他的腿也断不会哆嗦的。

只见他看都不看一眼躺在边上四脚攒蹄捆个结实的待宰肥猪,熟练而有序的安排着围观的人做准备工作,有去扛桌子的,有大火烧开水的。桌子收拾妥当后,只见老魏大手一挥,

“上几人搭把手,把猪抬上桌!”,

“再备几个木桶放桌子边盛猪血。”

猪抬上了桌,他安排两人按紧猪的四蹄,拿把磨的霍亮的尖刀,扑赤一下,只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热腾腾的猪血沿着桌腿哗哗流进桌底的木桶里,将满时立即会有人迅速的将满桶提走,再放一个空的接上。随着猪嚎叫声渐弱将死之际,老魏又用铁钩钩它的脖子,后面的人再搭把手,在围了里一圈外一圈的大小村民的目视下,一起将咽了气的肥猪从桌子上拖到刚刚着人抬来的长木桶里,然后让人倒进刚刚烧沸的水,水要倒至半桶,太多太少都不好,趁开水烫死猪的片刻闲瑕,他会伸着沾满猪血的一只手,向围观者索根自制的纸烟,叭嗒叭嗒的抽起来,一边抽,一边跟左右闲聊,聊的多是自夸之词。

“不是吹的,一年到头,整个庄子也就只有我家长年累月常常吃些荤的,靠着杀猪的营生,咱还娶了妻,生了子,将来,我要让我的儿孙继续杀猪。”

烟抽完了,感觉烫的时间也差不多了,老魏麻利的拿出刨子开始剐猪毛,那刨子是特制的,用起来也特顺手,将猪翻个身,三五分钟的功夫,黑猪瞬间变白猪,剩下的就是熟练的开膛剖肚,分分割割的事了,肉归肉,头归头,猪脚归猪脚,排骨归排骨,这些倒省事,只是处理猪大肠耗些时间,像妇人扯毛线一般,一节一节捋干净,将消化物全都挤出来,最后将肠子一圈一圈放置于洗刷干净的铅桶里。这时候该处理我们小孩非常感兴趣的猪尿泡,顾不得脏,小魏三五下将猪尿泡吹成球样,扔得老远,看着些顽童踢球,开怀大笑,这“足球”农村特有,城里的小孩估计绝大多数见都没见过。

“工作”完成了,老魏洗净了手,倘是关系好的,推辞几个回合,会留下来吃午饭,喝两杯。只是有一点,他杀猪分文不取,那时节,家家穷的叮当响,想取也取不到,他只要些猪下水,让小魏拿着,带回家去。

2000年过后,村民养猪渐渐少了,老魏也就闲了下来,也跟着其他村民进城务工去了。上个月回家,听庄邻闲聊,小魏好像在城里的肉联厂上班,从事屠宰,也算遂了老魏的愿,承了父业。

作者简介:刘红建,男,生于辛酉,淮阴故城码头人氏。少时发愤,攻读于乡里,刚及束发,尝考秀才,未遂。后因家道清贫,漂泊蜀南学艺。四年后,学成归来,先后辗转多家主顾,靠手艺营生,直至供职于西坝。今虽一事无成,却好读书,闲余常不自量,瞎写鬼画,运气好时,拙作偶见报端,聊以自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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