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作家 || 幽默：低头族
低头族
王正学
 中国有56个民族，不知从哪天起又多了一个族: 低头族。
习惯了快节奏的生活，学习与工作的空闲时间会让人觉得无聊或焦灼不安。在时间的碎片里，人们不由自主地拿出口袋里的手机，刷起社交软件，玩起手机游戏。
古人是低头思故乡，今人是低头玩手机。年轻人多是在走路、坐车或吃饭时，对着手机刷微博、打游戏、看视频、听歌曲。以前，不离不弃的是夫妻，现在不离不弃的是手机。一机在手，天长地久！机不在手，魂都没有。
古人早已料到今天低头族对手机的万般依赖，专门设置了一个成语叫“机不可失”。英语中也出现了一个单词“Phubbing,”低头症一词正式收入词典，为那些只顾低头看手机而冷落面前亲友的低头人群设置了专用名词，这些人便堂而皇之地有了名分，登堂入室成了新的民族——低头族。
小时候呼朋唤友，在外摸鱼抓虾，奔跑于田垅地头灌黄鼠逮兔，爬树上墙掏鸟蛋捉知了的场景，已经在新一代孩子的身上看不到了。许多家长给孩子配备了ipad，取代了积木、连环画。多少学生，在上学的路上，拿着手机，映得眼镜片上一片荧光。周一早上，晨练回家，刚到大门口，就看见邻居王大爷骑着三轮车往外走，我打着招呼: “王大爷，带孙子干啥去？”王大爷笑容满面地告诉我，送孙子去幼儿园，并让孙子喊我爷爷。这时，我看到他刚满三岁的孙子正坐在车斗里低着头玩手机呢，小小的手指飞快地划动着，手机里的游戏发出了吱哩哇啦、噼里啪啦的叫声和音乐声，小孙子低着头，腰肢一左一右，伴着节奏扭动着，懒得搭理我，连头都懒得抬一下。王大爷笑着说:“这孩子从小就爱玩手机。现在的娃都是这样，玩开游戏就没命咧！”背过王大爷，我不由感慨:低头族，后继有人呀，低头族要兴旺，就要这样，要从娃娃抓起！
中午吃饭，一对母子在邻桌相对而坐，穿着校服的儿子一直微笑着刷微信的朋友圈，母亲则聚精会神地打“全民飞机大战”游戏。半个小时过去，两个人未说一句话，甚至连眼神交流都没有，只有临走时，母亲说了句:“走吧。”
中学校园里，你可以看到，走在校园里的学生们手中常常拿的不是课本，而是手机。有的学生还可以练就一套低着头看手机走路的技能，甚至在与你不小心碰撞擦肩而过后还可以毫无影响地继续他们的动作——低头看手机。教室里，老师兴致勃勃的讲着知识点，放眼望去，除了前几排同学认真听讲外，后面的同学有睡觉的，有闲聊的，但更多的还是自己在安安静静地玩着手机，时不时发出一声声诡异的冷笑或者打游戏失误而懊悔的惊叹声。
大学生则普遍感觉，上课除了手机之外，什么都可以不带。上课如果手机不在身边，整个一天都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出门忘了带手机，便失魄落魂，心里空落落地，分分钟钟想着，必须得回去一趟拿手机。月底没有了流量是最痛苦的时期，手机没有了电，比自己饿了三天肚子还要痛苦。连不上无线网，接不上wifi,会让人急得焦头烂额。校园里香花碧树看之不尽，图书馆有浩繁卷轶阅之不完，图书馆里却常常人烟稀少，自习室里冷冷清清，寝室里虽然人人都在，但是大家很少交流，原来每个人都拿着自己的手机不停地刷微博，逛淘宝，聊天，甚至寝室里进来一个人都不能引起大家的注意。
单位开职工大会，领导在台上讲话，没有了往日人们侧耳细听，认真做笔记的传统了。你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细看，除了前两排职工碍于地理位置的原因照顾领导的面子以外，大多数职工都在低着头，眯着眼在玩手机。只要领导不提醒、不叫号，你讲半个小时，他就低头30分钟，你讲120分钟，他就低头两个小时。那个打坐的专注劲儿，那个坐功，到少林武当也很难学成的。
不知从那天起，不知不觉我们形成了一种习惯:早晨睁开眼第一件事是摸摸手机在那里，晚上睡觉前最后一件事是看看手机的消息。睡前最后一件事，醒来第一件事分别是:放下手机和拿起手机！朋友聚会，交流感情不是主题，享受美食不是目的，各自拿着手机，对着各种美食先拍照则成了“规则”。朋友之间似乎没有了话题，家人之间也少了语言沟通。大家聚在一起了，却各自玩着自己的手机。
凌晨5点，一觉醒来全无睡意，习惯性的拿着手机刷微博、微信，看手机QQ，听了音乐，看过视频后，搜了搜低头族的有关博文，竟发现关于低头族的帖子还真不少。有说手机给人们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方便，可以随时问候千里之外的亲人和朋友，可以足不出户买到我们想要的东西，可以在家炒股理财开网店。反对者则说低头族忽视了亲情，偶尔回家，却不知和父母拉上几句话，低头玩手机，等着父母做饭。忽视了爱情: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我在你的面前，你却在玩手机。忽视了友情，要知道你只是低头玩手机，我们何必要见面，为何大老远跑来聚会？
春节期间，亲朋好友相互请客，都是全家老少一窝端。饭桌上，孩子们一个个都拿着手机或“爱拍”低头刷屏，即便刚刚断奶的幼儿也都挤到大哥哥大姐姐旁低着头看他们玩游戏。饭菜上桌了，宾主之间往往是吃着菜，抽空儿刷着屏，全然没有了过年聚会的喜庆气氛。
有时想念儿女了，从乡下坐长途换公交去看望他们。到他们家一看，静悄悄地，该吃饭的时间，没有一点锅碗瓢盆交响声，俩人全都窝在沙发上和十来岁的小孩子一样，一个低头玩“爱疯”，一个埋头玩“爱拍”。问他们都是干什么，是不是学习呢，这么认真！儿子说:“刷屏呢。”再问他:“不吃饭了？”儿子说:“玩腻了，出去吃。”应酬性地寒喧几句，儿子又埋头在他的手机世界里了，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儿媳起身倒了一杯水，指着电视说:“我们这儿频道多，你看那个台就换那个台。”一家人接着都在客厅相对而坐，无话可说。这个老人说，他们对我的话不感兴趣，和我在一起就那么无聊吗？你们“爱疯”就疯吧，“爱拍”就拍吧，我走呀！
手机低头族的现象加剧了人际间的冷漠。它有现代科技带来的便捷与趣味，过分依赖手机会让我们被手机所绑架，我们少了很多去欣赏大千世界的心情，错过了与亲朋好友交流谈心的机会，浪费了很多本该用来充实自我的时间。虚拟网上，你成了资深博主，你粉丝无数，你有众多的朋友，但是你仍然感到孤单。为了不断刷新微博、微信朋友圈和QQ空间，你成了社交平台的“刷屏一族”，你玩手机游戏、打飞机、斗地主，成了“游戏一族”，沉浸于电影电视剧中，荣耀为“视频一族”。你和家人朋友相对而坐，互相之间不发一言，各自拿着手机紧盯屏幕时，你说你是低头族，低头族是没有时间亲近孩子的，更没有时间陪伴爱人，那有时间尽奉孝道……还好，低头族常常晚上宅在家里，还好，低头族有时间晚上回来陪媳妇睡觉，不然，人类都要因此而绝种了！
人类不绝种，低头族就不会绝种。
 你看那些少数民族，多则以万人计数，少则寥寥千人，低头族亿万之众。世界上任何民族在低头族这个“民族”面前都小得可怜多了。自古至今，无论那个民族都是占据着有限的地盘，开拓疆土，多以征战杀戮、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而掠土夺城，而低头族一出世便遍布全球五大洲四大洋。不分肤色，不论人种，不管男女，不分老幼都加入了低头族，从北极冰川到南极大洋，大凡有人生存的地方，都有低头族生存的空间。
你看那地铁里、公交车上、侯车室里、教室里和办公室里，就连饭馆和厕所都有人低头看手机、玩游戏。低头族玩起手机来，那真是没日没夜，走路看手机，吃饭看手机，坐车看手机，就连开着车也看手机。看得颈椎弯曲了，也要看; 看得腰肢酸痛了，也还看；看得眼镜片成了酒瓶底，圈圈套着圈圈，还照样看。视力便下降的厉害，远远看见老王过来了，握手，拥抱，亲热地叙长论短，说着你又变瘦了，他又长高了，热火了半天，听着声音有些不对，急忙问道:“老王，你人变了咋连声音也变了？”对方诧异了，我是老李呀！去饭馆吃饭，夹起一块红烧肉，发现好多毛。很认真地一根一根地拔，等拔干净放进嘴里，奶奶的，是块姜！昨天更丟人，老远看见邻居牵了条藏獒在门口，就客气地打招呼 :“哥，买的藏獒啊？” 哥的脸都绿了，没答应。走近一看，是嫂子穿着貂皮大衣，正蹲在地上系鞋带呢。就这样，笑过之后，拿着手机边走边看。那边的哥扭头嘟囔着:“那天把眼窝看失踏了，小心把藏獒当成你妈咧！”
低头族玩起手机来，那种痴迷是疯狂的，那种“敬业”精神是世界上任何民族难以启及的，而那种视死如归、前赴后继的精神是任何人类都难以达到的。电视上不停地报道着: 4月22日，江苏常州的两名中学生因为玩手机过于专注而遭遇了车祸。9月的一个星期天下午，家住宁波西城村30多岁的王女士和几个朋友到银泰购物后，一手挎着购物袋，一手拿着手机边走边玩，出了银泰门口，一脚踏空，小腿骨折住院。上海地铁站里，一女子边走边玩手机，一脚踏空掉下站台，摔晕在轨道上。湖北十堰，一个17岁女生与同伴聚餐，边走路边玩手机，经过一座桥时，一脚踏空，掉入深达十几米的大坑，抢救无效死亡。电视画面上，镜头不停回放。一男孩看着手机，咚地一声，栽到路基下，摔伤了；一女子玩着游戏，扑通一下，跌落池塘里，淹死了。这里的看着手机，咚地一下碰到车上了，那里的开车玩着手机，啪地一下，撞在电线杆上了。更令人叹服的是，那个搭乘上海地铁的女子，由于醉心于看手机，走下站台，跌至轨道，而就在跌下站台的一瞬间，女子依然保持“低头”姿势，依然保持看手机专注的状态，这一个造型的亮相，把低头族的瞬间英雄壮举定格为永恒的画面，像董存瑞炸碉堡，黄继光堵枪眼画面，永远留在了人们心里。
刚才，听了闫洛唱的一曲《五千年以后》，那悠扬低沉的曲调里，发着无限感慨:“五千年以后望天长啸……五千年以后，你若再回眸……” 五千年以后，我是不能再回眸了，更不能望天长啸了。五千天以后是什么样子都说不清了。幽默便想:五千年以后，历史学家在写今天这段历史时，会不会写到低头族，不知会怎么写。会不会写着:在那个时代，出现了一个优秀的民族，这个民族人口众多，地域辽阔，人口遍布世界各地，疆土遍及天南地北。这是一个勤劳的民族，勇敢的民族，这个民族人民每天都勤劳工作十几个小时，起床后和睡觉前都手持手机辛勤地工作着。这个民族人民视死如归，前赴后继，一个个因玩手机倒下了，一个个英雄的身后又有千千万万个后来人站立起来了…… 到那时，会不会有人也像幽默一样，写上一篇文章，也写写这个时代的低头族呢？
（配图为作者提供）
作者简介：幽默，原名王正学。1957年生于长安，先后任中国机电报等报特约记者，企业周报编辑部主任、记者部主任和副总编等职。西安市作家协会会员，长安作协会员。1980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发表小说、散文、论文等一百余篇，获征文小说一等奖和书画比赛等各类奖十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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