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晓勇|学书直言 / 开普饭

近年来，我写过好几篇朋友们的书评文章。撰稿之前，常常费尽心思，通过各种材料去揣测友人书法创作的种种情形，并且引经据典去证明这种情形的合理性。写完后，细读一番，又觉得与实际情况不符。还是惠子讲得好：“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学书与写字是自己的事，此间的痛苦、乐趣与心得，又岂是他人所能言明。这次轮到为自己写点文字的时候了，且不妨一吐为快，直言相告。

苏轼《王维吴道子画》句 69cm×136cm 纸本 2019年作

学书多年，如果有人问我：你的学书体会是什么？我最想说的是三个词儿：知“道”、知“己”和知“度”。

知“道”就是明晓书法传承的大流。在历史长河中，书法艺术有许多流派与风格，它们具有各自的地位与价值。但不可否认的是，在这众多的流派中，必然存在着引领时代风气的主流。这一潮流有着典型性、传承性与发展性，它不是独出新奇的个案，而是具有广泛的普遍意义。王羲之是如此，智永、欧阳询、颜真卿、米芾、赵孟頫、董其昌等人亦如此。所以善学书者，一定不要仅仅拘泥于书家的作品个案，而应从书法史的角度去发现它们之间的传承与发展关系。

杜甫《秋兴八首》（其一） 136cm×69cm 纸本 2018年

所谓知“己”，即指明确表达自己的审美意图。书法是一门个性强烈、极具包容性的艺术，不同的书者在其中都可以找到自己相应的位置。书法艺术固然有基本的矩矱与法式，但它最动人的无疑是灼灼耀目的个性风姿。因此，一位书者在具备了坚实的基本功后，倘若要在艺术道路上进一步发展，提升艺术品位，那么一定要明确自己的审美取向，并准确地将这种取向表达出来。这个自觉的过程是任何一位书家在成长过程中不可缺少的，缺少了这种自觉，作品会没有方向，拥有了这种自觉，笔下的内容将更为丰富。晋人王廙那句“画乃吾自画，书乃吾自书”，讲的就是这个道理。

杜甫《戏为六绝句》（三首） 245cm×124cm 纸本 2018年

知“度”也就是淬炼个性，精简笔墨的过程。在学书中，前贤经常教导我们：“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但读书愈多，我们的字就一定能够写好吗？这个结论会得到不少人的质疑，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不读书的书者，他的书法绝不会有高卓的格调。从中国书法史的发展来看，魏晋以后书法创作的主体就是文人，文人之所以异于庸人，即在于他们善于反思。读书使人安静，让人学会思考，明确方向，这就是知“度”。在书法学习中，也常会提到修养这个概念，修养是什么？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知“度”。前面提到了个性表现的问题，但在经历了一定的过程后，我们须要做到知“己”勿过，这就需要用“度”去淬砺它，知“度”是书者获得高卓艺术格调的不二法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