琚建波║1988年的花椒树
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一路跌跌撞撞,在一面斑驳的土墙之后,藏着我童年的院落。那是1988年的院落,里面住满了死去的魂灵。我是在二十年之后才回到自己的记忆深处的。那些恍惚的时刻,属于往事的雨水,好像都在那一个黄昏丢失了。如今,只能在一张张褪色的照片纸上才能找见那些属于远去时光的印痕。而那一棵花椒树,就在落寂的院坝之中默然地生长着,像极了一个得道的圣者。我只是在穿梭时光的时刻里,偶然看见它,心中却受到了温暖的抚慰。
二十年的岁月淹没了多少风尘。物是人非,物转星移。面目全非的院子之中,那些属于生存的历练和回忆,还在那里醒目地纠缠着,就像喋喋不休的诉说,还在那里提醒着最初的承诺。可是,花椒树,这一棵老掉的花椒树,守住了属于自己的土壤,把自己全部的叹息紧紧握在根部,挤出血液和风华。风起的时刻,万物都在舞动的时刻,它那衰朽的身躯,只在狂风大作的时刻,抬起浑浊的眼睛,对着天空狠狠一瞥。苦难对它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大起大落的时光粉碎了一切。它在属于自己的角落里,冷眼看事件爱恨起落,看生命蒙尘。1988年,属于回忆的时刻我说不出属于自己的语言。我是一个不孝的子孙,在我记忆的这无数个日子里,我甚至很少想起它来。只在这一张老照片的边上,我看见了它哀怨的眼神。被呼唤缠住的守望啊,在回忆的时刻,我只能看见属于自己的生命,在深沉的烟云里,显得那样轻佻,那样不值一提。
日子已经天翻地覆。回不去的,继续行进的,还在路上的。我是院坝不孝的后代,荒废的老房子,我甚至没有一次亲近过它的面容。如今我在这里追忆着,就像在一阵风中捕捉属于上个季节的花香。花椒树,1988年的花椒树,已经在院子里面存在了多年。没有人说出它什么时候长在那里的。也许是我的祖先随手在院坝角落里栽下的。可是现在我的祖先已经长眠地下,花椒树还在湛蓝天空之下笔直站立着,还在代替我远去的祖先说出他们的期望和未尽的语言。1988年,我总记起这个年份。没有意义的畅想,我只是迷恋我生命旅程中的这一个刻痕,属于开始的刻痕。特别是现在,在花椒树的陪伴下,我更有勇气说出自己生命的依托。
爸爸是花椒树的孩子。苦难和生存已经在他的脸上刻下了太多的印痕。四十年,他看见了的花椒树也已经成长了四十年。1988年,我的出生,让他感觉到了生命的美丽。属于天赐,我看见花椒树在1988年褪色的空气里,昂扬着脸庞,收集着每一粒从夜空坠落的星光。我甚至能够看见那些属于梦的时刻,能够看见那些简简单单的时光,在花椒树的年轮里,刻下1988年的期盼。我跌跌撞撞的二十年,花椒树站在我的身边不说一句话。妈妈的呼唤,爸爸的苛责,大地深处长出了草绿,彩霞映照了几个季节的苍茫。我甚至了季节的改变。只在那些浅浅的刻痕里,我感受着流水对我的侵蚀。可是现在,在距离1988年很远的2011年,我看见自己写下的每一个文字都在呼喊着1988的名字。我不能和这个世界交谈,我不能和自己的内心交谈。我甚至远远不能继续在花椒树的边上,为它浇水除草松土。我是季节不孝的子孙。那些语言我都已经忘记了啊,爸爸在花椒树下吐出的烟雾,妈妈的双手擦过那些破旧的窗棂。月光渗了下来,季节湿透了。
我还在想着,还在文字的咒语里,为我曾经的日子歌唱。可是,那种深沉的痛感,我却再也说不出来。云淡风轻的笔触,远远不能抵达事实的深处,也远远不能将我心底的悔悟说出。1988年的花椒树,属于1988的尘土。我看见生命伸出了长长的爪子,时刻窥探着,时刻等待着把我吞噬的机会。我也成为了花椒树的孩子,在我远离故乡多年之后,在我梦境之中多次亲吻熄灭的灰尘之后,我只能不断感受着,只能在故乡的面影之中时刻守望着闪过头顶的流星,守望着那些属于故乡的物事。我一辈子信仰着它的姓氏,一辈子渴饮着它的乳汁。可是故乡,在我离开之后,我却很少记起你来。日子被妈妈的针线拉长了,爸爸的皱纹时刻牵挂着我。可是我回不去了。1988年的花椒树,我看见了你的虬枝,看见你干枯的躯干之上,时光的声音沿着纹路飘洒,渐渐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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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琚建波,男,云南安宁人,1988年10月出生,现为中国诗歌学会、中国散文学会、中国电影评论学会、中华诗词学会、中国西部散文学会、四川散文诗学会、云南省作协、云南省评协、云南省报告文学学会、云南省纪实文学学会、云南省演讲学会、中国儿童文学研究会、海子诗歌研究会会员,中国微信诗歌学会秘书长、云南当代文学研究会副秘书长、安宁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安宁作家》主编,在《光明日报》《绿风》《散文诗》《诗歌月刊》等刊物发表文学作品5000余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