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肇堂家书(七)
儿子:
又收到你的第二份回信,虽然不长,我读了仍然心情大好。
自上周之后这里一直在下雨,我一周有五天都住在新校区,对窗听雨,避免了在城市里工地上雨天雾霾噪音不断的的晦暗心情。
加之你今天来信中说会给我写中文信,抬眼望去,院子里被雨打的湿漉漉丝瓜藤和苹果树都瞬间清亮了起来。
我觉得这封信中你的语气似乎成熟了些,不知道这样说是否合适,似乎你在慢慢地肯定一些想法。
我喜欢你说只要是新的你都会享受那句话。每个人在成长的过程中都在寻找自我,每一件新鲜事物都是自我更新的媒介。
现在,面对一院子的阳光,远在佛罗里达的静夜里,你已进入梦乡;爸爸在清理院子的鱼塘,手机里放着他百听不厌的相声《满腹经纶》;姥姥的把她卧室的门窗敞开着午睡,因为她喜欢室外清新的空气;姐姐在微信上集“赞”,说集满20个她就开始找男朋友,早已超过20个,我赶紧让爸爸给她点赞并评论说,“多找几个,慢慢挑。”
想起来1997或者1998年的时候,我和爸爸带姐姐上街,爸爸把姐姐放在肩膀上,那时候爸爸理了平头,姐姐把爸爸的脑袋当桌子。
在上面剥开心果吃,一路走一路掉壳子,那时候姐姐好小,爸爸整个人都看起来比现在巨大。
你今天说我和爸爸看起来年轻。人的年轻不是因为容貌,大多是因为心态,不断地自我更新,面对新鲜事物保持好奇和努力想要探索的心态。
那些年纪很轻的人一旦开始抱怨环境、时代、社会,就会让自己和周遭的人陷入无尽的沮丧当中,渐渐地嘴角、眼角都下垂了,看起来像是垂垂老者。
所有以上的一切,所有人身上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像分数一样是个绝对数值,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
我们追逐和追求的一切,永远是未知数。
你今天说,评判一件事和人的原则不是看过程当中多么悲天悯人,多么义正词严,而是看结果是不是有创造意义。(也许我说的不够准确,那是因为你没有把它写下来,口述和他人记录就会以讹传讹)
我同意,但是我也有个疑问,结果只有历史可以证明,我们自己,创造者也好,毁灭者也好,永远只在过程中摸索。
根据这个经验,我们可以把瞬间、刹那的念头当作结果,正面地,创造性地去评价它,用无数个快乐的刹那换取长久的年轻。
你今天说给我们的,让我们有了明确的目标。
其实我上面描述的每一件事,完整地看来都有非常负面的事件,可是就像小数点后的数值一样,我们可以把它忽略不计。等我过去看你也许会给你讲讲完整的故事,听听你的评价。
今天我们提到文字和绘画,也许我在前面的信里提到过一个叫康德的哲学家说过,理论、实践和审美是人类智商构成的三大方面。
当然,大部分时候我都是用这句话来嘲笑那些在自己学科内到达一定高度以为自己无所不知的人的。
昨天,家里来了一个客人带来一个7岁的孩子,孩子看见咱们家的布置就嚷着要画画,妈妈大声地制止她,还说她画的很糟,只会捣乱。
我一边制止妈妈的继续指责一边给孩子铺开纸和颜料,她画出的画不仅不糟,构图、想象力、色彩都没有问题,绝不是只会画火柴人的那种。
目送他们回家,我在想,多少孩子就这样被指责成了普通人。
其实写作、画画只是记录的手段,文字、绘画、音乐是人创造出的更高等级的自愉悦的手段,是人用来和自己心灵对话的手段。
大部分时候,我们在读书、看画、听音乐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点头,微笑甚至大笑,是因为这些创造者们在时间的那个刹那和现在的你产生了共鸣。
人有不同,但是思想在无尽时间的脉络中总有无限地交织,写自己心中所想,画自己眼中所观,总会有人跨越时间和空间来和你共鸣,用信息时代时髦的词语就叫做“长尾理论”。
写信就忠实地把自己心里的话写出来,不必过多地考虑读者,这样的文字才是真实不扭曲的文字。
画画略有些复杂,因为你已经经过每天不间断地听说读写来掌握文字这个工具,画画则需要更深层次手眼心脑的完美配合。
开始的时候,画人,你可能会觉得自己画的人和自己看到的人不太像,这只是个过程。
你小时候刚学习说话的时候,也只需要主题词就把话说的很明白了,后来才加进了复杂的修辞和语态。
但小孩子不会因问任何人的嘲笑而放弃说话,可我们会因为别人的评价和来自内心的疑问而放弃绘画。
所以记住绘画只是一个手段,有事没事拽过纸来就画,让它变成和语言一样轻松好用。
不要相信那些关于艺术属于天才,普通人不能涉猎的话,那只是半途而废者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
当然,不存在每周只画两笔就变成大艺术家的事情。我每周有两天在画画,只尝试钢笔画和水彩,你看,我也只是建筑设计师而已。
而你今天给我们展示的生物记录本,我都没有想到你画得这么好,我觉得我也不一定能画得这么好。
张开嘴就说,拿起笔就画,有什么就写下来,只是一种记录,不要对结果进行评定,不要给前行的自己一个绝对值,你会发现生活的可能性太多,有趣的事情也太多,对吧?
盼望你的来信!
罗嗦不完的爸爸妈妈
2014年10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