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济‖张土地(小说)

张土地

——阿马劳次

在乡下有人的地方吆喝卖西瓜,是炎炎夏天数见不鲜的事情。

卖西瓜的是一个老农,看上去已是花甲之年,两鬓斑白,皮肤黝黑,留着一撮花白胡子,一身破旧的衣服,俨然就是一个地道的农民。这个老头儿不是别人,正是—张土地。

烈日炎炎似火烧,他擦了擦汗继续吆喝。一背篓西瓜的重量足以压弯他的脊梁,走起路来也慢了许多。有气无力的吆喝声若有若无,此时他多渴望有人能买他的西瓜,减轻他背上的重量……

夕阳隐去了灼热,天地暗了下来。张土地今日卖完了西瓜,蹲坐在门外,吧嗒吧嗒吸着土烟。在凉风的吹拂下,他想起了三十年前的事。

那一年,乡下吹起了唢呐,整个村子里响起的是一片欢乐祥和的调子。天平村离县城较远,所以一遇到这种喜事,村里都要热闹一阵子。娘家哭嫁,朋友闹洞房、丈夫背新娘子进屋这些习俗都是司空见惯的。

唢呐声后衬托的是一顶大花轿,轿夫们平平稳稳的把轿子从城里抬往乡下。轿中的女人穿着一生最美丽的衣服,抹了胭脂、涂了口红。那一刻,没有哪个男人不对轿中的女人心生爱慕。

唢呐声响彻山村,张土地笑开了花。他能感觉到唢呐声托起的大花轿让他有一种飘然逸世的感觉。

那一天,土地如愿以偿地娶到了新娘。

那一夜,土地和他媳妇把酒言欢,巫山云雨。

张土地种了一辈子土地,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还能娶到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城里媳妇儿。

土地的媳妇儿叫李秀儿。从小死了爹娘,被街上一个叫福贵的药材商人收养。福贵没有儿女,原本准备等李秀儿长大了帮自己打理生意,照顾自己,没想到李秀儿长到六岁,也始终不见说话的迹象,福贵此刻意识到了,李秀儿是不会说话了,永远说不出来了。

街上左邻右舍的乡亲们,都为李秀儿惋惜着:“多好的一个姑娘呀!怎么就……唉……”

此刻,也许所以的人都明白了,知道李秀儿为什么嫁给了一辈子种地的张土地。况且张土地把多年的积蓄给了福贵,才换得了这么个“哑巴”媳妇。

说来也怪。自从土地和李秀儿结婚后,张土地更加勤劳,他尽到一个男人的责任,他加倍的对李秀儿好。李秀儿也努力支撑起这个原本就不富裕的家,这二人的感情竟然也出奇的好,就算一点不愉快,土地总是憋在心里,忍忍就过去了。在那个年代,那样的岁月,张土地算得上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李秀儿虽然不能说话,但是干起活来也不比一般人差。她吃苦耐劳,不但把家里的内务弄得井井有条,而且一有空总会去地里帮土地,偶尔去哪怕是给土地提一壶凉茶或者是帮土地擦擦额头的汗珠,土地都笑得合不拢嘴。

一年,土地为了能让这个家变得更加富裕,让李秀儿更轻松些,决定把大部分的土地都用来种西瓜。剩下一点用来种玉米。收获的玉米不但能在街上与煮酒的商人换点酒来吃,还能留一部分养鸭喂鸡。土地心里盘算着,脑海里却呈现的是一幅西瓜丰收的景象。

土地把想法告诉了李秀儿,她应允了,但眉目间却涌现出一行晶莹的泪花。

——她心疼着他。

次年,一场春雨洗尽了冬日的寒冷。

春雨绵绵,土地一如既往的想着自己种西瓜的事。土地边抽土烟,边赶着老牛犁地。

回头再看看自己身边的李秀儿,这些年来跟着自己吃苦受累却仍然任劳任怨,原本如花似玉的脸也被岁月打磨的失去了原本的光泽。他知道她是爱他的,正如自己爱她一样。

平日里张土地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西瓜地里度过的,他一刻都不闲着,心里想着媳妇能吃着自家种的西瓜,张土地的心里就在偷着乐!他觉得虽然忙了点,累了点,倒他觉得这是值得的。况且这几十年来张土地已经深深的爱上了自己种西瓜的这片土地,不忍割舍。况且长年累月的耕作让他对这片土地产生了浓厚的情感,土地爱着这片土地,就像他爱秀儿一样。

自从这片土地种了西瓜后,张土地他一刻没有功夫闲下来,更别说大白天在家陪陪秀儿。

夏天薄暮。忙了一天的土地一回到家就躺在了床上。一觉醒来,土地看见李秀儿坐在他的身边,桌子上正是土地最喜欢吃的鸡蛋面和一壶高粱酒,土地一边吃面一边喝酒。没过一会儿,土地絮絮叨叨的说,“秀儿啊,我都活了大半辈子了,平生也没什么不能割舍的。唯有舍不得的是你和我的那片土地,你是我的左手,土地是我的右手,丢弃你们中的任何一个我都无法活下去……”

秀儿深情的望着土地的眼,他觉得土地最近怪怪的,眉目间有一种说不出的苍凉。

秀儿不吵不闹,只是默默的记在心里。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紧紧的抱住了土地,是爱,是感动,无人知晓。

张土地与李秀儿多年的勤劳耕作,让那原本贫困的家稍有了好转。但是他们那勤俭节约的品质始终如初。一间破旧不堪的土屋撑起了他们那一份纯朴的爱情。

张土地是看在眼里疼的心里,以后的日子,他早出晚归,更加疯狂的痴迷着土地,也愈加的辛苦劳作,不分昼夜。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那一日本来是烈日当空的好天气,却忽然变了天。“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个破旧的屋子怎能抵挡雷雨交加的袭击,两个惊雷响过后,下起了倾盆大雨,整个屋子已经是风雨飘摇了。这时,西瓜地里的土地不得不收起工具,匆匆忙忙往家赶…… 刚走到自己家门口,就看到院子里围了一大群人。 “土地哥,你可回来了!你家房子……塌了一角,嫂子她……她……”

二牛吞吞吐吐地说。

“你别支支吾吾的,秀儿她怎么了?没事吧?你快说……”

“嫂子她去了,我是第一个跑过来的,我赶来时,看到嫂子满脸鲜血,嘴里还叫了两声“土地,土地”就静静地闭上了双眼,眼角还留着一行泪……”

“嫂子不是不会说话吗?”村民们诧异的问到。

此刻,土地呆了,他一个箭步冲进屋子,抱着这么多年一直陪他过着苦日子的媳妇对着老天大声喊,“秀儿你不能离开我,我是土地啊,你说话啊,为什么,为什么啊……”

“土地,别伤心了。”

“土地,这是你的命。”

一旁的人都劝着苦了一辈子的土地。

雨停了,夕阳落下山去了,天上迤逦着白丝般的云彩,树上的乌鸦叫个不停,大地死一般沉寂,人们呆呆的望着土地,又远远的望向天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各自才静静地离开了。

不一会儿,土地紧紧的抱着秀儿缓缓的走出了院子,不知去处。

……

没过几天,村民发现土地的西瓜地旁边搭起了一个茅草棚。

茅草棚被茅草遮得严严实实,里面漆黑无比,只有一个能透进阳光和空气的小孔。

后来人们发现,从那个小孔一眼望出去看见的是一片广袤的西瓜地和一座长满青草的土坟。

注:以上图片来源于网络

作者简介

zuozhejianjie

阿马劳次,本名马济,男,90后,土家族,笔名枫晴、葳蕤,四川宣汉人。从小喜欢写作,尤其酷爱诗歌,其作品散见于《散文诗》《中国诗歌网》《中国诗歌流派网》《红袖添香》《风起中文网》《长江诗歌》《潮头文学》《阿坝日报》《达州日报》《达州晚报》《达州新报》《大别山诗刊》《大巴山诗刊》《齐鲁诗刊》《川东文学》《新宣汉》《开江作家》等网络报刊杂志。诗观:写诗对我而言,只是抒发内心的情感罢了,诗歌是强烈情感的自然流露,面对繁琐而厚重的文字,诗歌往往显得简单、凝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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