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艳红：家门前的那条小路
【总第093703期】
一、小路情怀
世界上的小路千万条，可我永远忘不了，记忆中，那两条纯朴的小路。
近的说，一条是婆婆家后院，通向小山坡，牛皮岭，自留地的小路。领孩子遛弯，陪婆婆去自留地里摘菜，在路上捡废品。那是一条充满大家庭亲情，堆积好日子的小路。
第二条小路，是我出生的地方。通向松花江边，各处小山坡，自留地，附近村屯。家门前那条瘦瘦的，弯弯曲曲，很不起眼，伸展到远方的羊肠小路。
它一年四季风景不同，娇艳，妩媚中静寂的围绕在小村庄周围。与绿洲，松花江水，远处碧蓝的大山天际相结合，美不胜收。平静的穿梭在季节交替变化中，撬动着这一方的水土。雅俗共赏的让人们流连忘返。想起这条连接人们情感，千千万万老百姓，在朴素里迎来送往，透彻着坚韧，踏实的小路。就热泪盈眶，感慨万分的想起，慈祥，可亲可敬的爷爷和奶奶。
为什么我不直接写他们，而写这条平凡的小路。唯一的哈罗公路，距离我们村庄大概四里远。所以，乡亲们一年四季都光顾它。种收庄稼，到松花江边打鱼，洗澡，洗衣服。还从这条小路上来来往往，去别的村屯串门，干农活儿。
那时，只要放学了，或者是星期天不上课。我就会跟着爷爷后面，从这条小路上，采野花，捡柴草，去大姑和二姑家串门，吃各种好吃的。此时的小路上，高兴的我蹦蹦跳跳。空气中流淌的着暖暖幸福的滋味，那景像永远在我眼前定格闪砾。
这条平凡熟悉的小路，在人们眼眸里是有举足轻重，高高在上的位置。它承载了老一辈，小村庄，苦尽甘来，坚实里饱经沧桑的民情。更目睹了劳动人民，从久远跋涉的坚辛足迹。
听老一辈人讲解，那时，日本鬼子侵略中国，霸占东北三省，见到老百姓就烧杀掠抢。冬天，把抓到的老百姓用麻袋装上扔到冰窟窿里，更残忍的还扔到狗圈里喂狗，是杀人不眨眼。后来，他们宣布投降撤走的时候，就是从这条小路下方，通向松花江边，上大轮船逃跑的。孩子哭声，大人的喊叫声连成一片。后来，轮船到江中间，被苏联的大炮给打沉了。前半夜枪炮声是此起彼伏，一直到天亮了才消停了。爷爷和老乡们去小路旁边的草地上，江堤边，捡日本人扔的衣服，生活用品。目睹，草丛里哭闹的日本孩子真可怜啊！爷爷，还捡到了一个白铝的大闷罐，我们家搬到场部的时候，那个铝锅还用着呢。听说，后来孩子沒了，也不知是被人偷偷的收养了，还是夜晚被狼吃了。
家门前平凡的小路，早晨，小露珠给它洗脸。太阳，给它热情洋溢的微笑。扑面而来的风儿，给它讲故事。小鸟时时刻刻，送上热烈的亲吻。叫喳喳的小喜鹊，飞上飞下为它唱着热闹的歌谣。
季节交替，五颜六色的无名小花朵，点缀装饰它的笑脸。孩子们在它身旁欢呼雀跃，采撷野花，吃甜星星。捉虫子，柴草堆里藏猫猫，天天惊醒它精彩纷呈的美梦。劳作的人们，一遍一遍扣响它的心扉，它也溶化了人们的碌碌和辛苦。
家门前平凡的小路，它见证了爷爷勤勤恳恳一生的足迹。这是方民风民俗，父老乡亲，流光溢彩的小路。
二、爱劳动的爷爷
从我懂事起，就看见爷爷在院前院后，天天起早贪黑忙碌的身影。这条普通的小路，就陪伴在爷爷左右。开春种地的时候，从小路上走过无数遍，去挖地，洒种子。赶上天旱了，从江边挑水，走在小路上去浇地。到大姑，二姑家串门儿，乡亲们去江边洗澡，洗衣服，都从这条路上走过。我的爷爷不怎么爱说话，别人说十句，他能慢条斯理的搭讪一句。平时，总是笑呵呵的，那慈祥可掬的脸庞，让人亲切的瞬间心里会暖洋洋的。偶尔，爷爷也有打开话匣子的时候。吃完晚饭，坐在村头的柳树下。和老伙伴们讲从前，那兜兜转转，九死一生的故事。激动不已的时候，声音在微乎其微的颤抖，声情并茂中也变得滔滔不绝于耳了。
在我记忆深处，爷爷是特别勤劳，能吃辛苦的人。也是一位播种，耕耘绿色的人。开垦的自留地，被他收拾的如繁星四月天。到了开花争奇斗艳，硕果累累的季节。繁衍生息的，是这片连着那片，滿山遍野，一块块交相辉映，招惹的蝶舞天涯。像天上王母娘娘的花园，落入凡尘。
其实，种地是很辛苦的活，从开村翻地，被拢到栽上秧苗。赶上旱天的时候，从江边是一桶一桶来来回回跑在小路上，担水去浇地。爷爷是天蒙蒙亮就下地干活，回来的时候裤腿都湿半截，胶鞋上全是泥巴。披星戴月，忙碌着每一天。赶上热天的时候去地里锄草，裸露在外面的皮肤，被蚊虫叮咬的到处是大红包。脸上流下的汗水湿漉漉的，毛巾都擦湿了。整个夏天忙乎完了，到了收秋以后，爷爷的脸庞晒得黑油油的，像青天大老爷黑包公。种完我们家和老叔家里的自留地，爷爷还抽空帮大姑家，二姑家去种地。天天忙的，都看不到爷爷回家的身影。
那个年代，交通特别不方便，水果根本运不过来。孩子多，就爸爸一个人上班，受家庭条件限制，家常便饭能吃饱就很不错了。有些水果比如香蕉，火龙果，哈蜜瓜，大樱桃从没有见。比如，现在遍地都是的红苹果也吃不着，没有闲钱买。但爷爷，那个年代种的脆生生的黄瓜，红彤彤的西红柿，黄灿烂的甜姑娘，绿绿的甜杆儿，就是我们那个年代的水果。只要放学了，钻进菜园子里，摘一个西红柿，扯个翠绿的黄瓜，撸一把黄菇娘，一边走一边吃，那乐不思蜀的心里美，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流年转换，季节更替，瘦了清寒。秋天要远去了，曾经丰满五彩斑斓的色彩，都便成了荒凉，直白，素淡。
为了冬天取暖做准备，爷爷就开始到处打柴草了。小路边，山坡的沟沟坎坎里，田间地头，大山深处。特别是小路两边，经过整个夏天，草长的有一人多高。它们相互缠绕在一起，行人走在路上，有时都拌脚。爷爷就把枯草都割下来，捆成一捆，五六个堆在一起，像一个个小宝塔。藏猫猫钻进柴草堆里，又避风又暖合。我们家的柴草垛，比别人家的又多又大。不会接济不上，一直能烧到明年开春。左右邻居，就有烧不到开春的，然后就折莱园子的木杖子烧。此时，爷爷就会自然自语的说，秋天的时候，为什么不多准备点柴火啊。把这莱园子折腾的像八大扇，四通八达能演杂技了。
秋天是丰硕的季节，也是农村人受累的时侯。收秋了，爷爷和爸爸还有一个更受累的活儿，就几天的时间，找一片高山坡要挖两个，几米深几米宽，储存各种蔬菜的大菜窖。
把从田地里收回来的大白菜，土豆，萝卜，窝瓜储存到里面，供几个家庭冬天吃。那个年代，交通不发达，新鲜蔬菜运不进来，也没有多余的钱购买。所以，家家户户都是这种方式自种自销。
挥手又告别一个季节，花开花落一场轮回。进了冬天，东北人就猫冬了。什么活都不干，到处串门，玩小牌。爷爷，可不会在家里闲呆着。身穿山东大汉特有的大黑棉袄，腰上扎根麻绳。担上两个大柳条筐，去到村庄后面唯一的哈罗公路上，捡从车上散落下来的大煤块。带两个干粮，一瓶水，去小半天儿功夫。回来的时候，胡子，眉眼上，都挂满白花花的霜花，冰水珠，脸冻得通红通红的，像大公鸡的红鸡冠子。
因为我家里人口多，孩子们又淘气，在火炕上经常乱蹦乱跳，打闹。火炕就招住不住了，砖块有时断了变成一个个大坑。爷爷赶在冬天来临之前，就早早的把各家的大火炕，重新收拾一遍。扒出炕洞子里的灰土，都堆积如山了。然后，抹上新泥巴，大火炕像铺上了钢板一样严严实实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善良的爷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把好吃的细面，都留给儿孙们，自己舍不得多吃一口。从没见爷爷在炕上多躺一会儿，睡个懒觉。也从没见爷爷生过病，他像个钢铁巨人。天天风雨无阻，为全家老少，煞费苦心的忙里忙外。对待左邻右舍，朋友，亲人严谨认真，不苟言笑，从没有一句怨言。总是用贴心的话语，慈爱的笑容，温暖熨烫着我们全家老老少少的心房。
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爷爷，奶奶用满腔热血，甚至是蘸着血和泪精心浇灌这个大家庭。正是有了爷爷，奶奶勤劳的付出，帮衬。我们的童年是衣食无忧，快乐融洽。我们这个大家庭虽然贫瘠，但平凡的日子是快乐，幸福的。静下心来，巴得巴得嘴，仔细想一想。爷爷，奶奶是永远值得儿孙们尊重，怀念敬佩，感恩的老人。
在少年时期，爷爷，奶奶给我们关心备至的呵护，无论任何时候想起都是温暖的。就算日月更迭，那丝丝缕缕的深情，永远意犹未尽。拙劣的笔默写不尽对可亲可敬爷爷，奶奶的感激之情。此时此刻，涂鸦这一段心灵流淌出的文字。只为安放心里，滋润似水流年。
今天，我回忆爷爷和奶奶的淳淳教诲，追寻老一辈的足迹。是时刻告诫自己和孩子们，要做一个懂得感恩苦难的人。这样，才能够在困境中战胜自己。人，只有经历苦难，挫折才会懂得珍惜。
三、爷爷是个善良有故事的人
听爸爸，妈妈，大姑，表妹他们讲，爷爷是个苦命人。他的爸爸，妈妈在山东闹饥荒的时候都饿死了。为了活命，爷爷只能带着俩个弟弟闯关东。半路上最小的弟弟有病了，途径山西送给老乡家了。在兵荒马乱的日子里，一路要饭，有两次还差点丢了性命，吃了很多苦难，闯关东到东北黑龙江一个小村庄。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也没有亲戚，只能在废弃的四面透风的马棚里居住。到处给别人打零工，天天是朝不保夕，有时饭都吃不饱。但爷爷，是一位勤劳，善良，热心肠的人。工友谁家有什么难事，他都首当其冲帮忙分担，重活累活抢着干。也就是他的踏实，勤劳，感染了身边热心肠的好人。给爷爷牵线，认识了当地的奶奶，他们结成婚姻。虽然奶奶带着大姑，爷爷是个光棍，没房没地，可爷爷是个顶天立地的爷们。靠两双勤劳的双手，改变了一穷二白的小日子。后来奶奶有了二姑，我爸爸，老叔。爷爷在松花江边装船，卸船出苦力。凭着他的人品，能力，最后还当上了把头，手底下几十号人都归他管。在附近村屯，提起张把头那是响当当的。
从我记事的时候，眼前晃悠一个画面。奶奶坐在炕上，有时头低低的，不说话，额头几乎点在了炕面上。睡觉很少躺下，都是靠着柜子。即使上趟菜园子里的厕所，得歇两气儿。回来的时候，还要手支在炕沿边，大口喘着粗气，一两分钟才能爬到炕上。天天是任何家务活，都干不动了。那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现在才知道是甲亢引起的心脏衰竭。在奶奶的脖子下，有一个鹅蛋大小的肉包。压迫的上不来气儿，如果运动就更严重。天天是任何家务活，都干不动了。所以，爷爷每天很辛苦，里里外外的包揽忙碌家务。去远处地里干活，中午赶不回来了。做饭的时候，每次多做点，放到锅里，有时妈妈也给送过去，为奶奶解决吃饭问题。由于家庭条件不好，奶奶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病情越来越严重，60岁左右就死了。
善良的爷爷可实在了，老伙计们偷偷讥笑他傻。那次，天快黑的时候，他下班回家，看见路边草丛里，躺着一位老人。爷爷上前询问才知道，也是闯关东来的。己经饿得说不出话了，而且他没有亲人和儿女投靠。爷爷看他太可怜了，就收留了老人家，尊称赵大爷。在接下来的岁月里，天天是桌上桌下的伺候，照顾他的衣食住行，最后还给赵大爷养老送终的。
有一次，从老家逃难闯关东过来的，大概十多个人。全吃住在爷爷家里，爷爷架上大铁锅，给他们做饭，吃了半个多月，最后还帮助找到活干，解决了生存问题。
爷爷做的好事很多，在此我只写了几个片花纪念他。他们这一辈子的老人是倾其所有，无怨无悔，拼命对儿孙，朋友们好。深情的说一句，不要习惯了接受，而忘记了感恩。
结束语
人生是山一程水一程。任何事物心灵的发展，成熟。都必须经过风雨的洗礼和岁月的磨练。
如今的小村庄，可没有了当年热火朝天，车水马龙，角角落落热闹的气氛。改革政策的开放，人们的思想比较活跃了。年轻人不满足现状，陆陆续续，外出打工求发展，想以此改变自己的命运。老年人投奔儿女，发财的则不满足现状。到附近县城，大城市买了宽敞明亮的大楼房。村庄只剩20多户人家，平常宽阔的大马路上，寥寥无几，见不到人影了。
不知道家乡的小路，还是当年的模样吗?是否还有像爷爷一样勤劳的人们，在给它打理，梳妆。爷爷和奶奶那个年代的老人，都去没有痛苦的地方了。在高高的天上，看着他们曾经生活奋斗过的地方，变得越来越薄凉。当年的孩子们，现在也白发苍苍。变得怀念感慨，在电视里偶尔寻觅到往日的旧时光。看到熟悉的场景，还会心潮澎湃。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回到小路的身旁，那怕今非昔比，哪怕它荒凉丛生。去站一站，轻轻的，给它唱一首代代相传的歌谣。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漫山遍野的大豆高粱，还有亲爱的爹娘。看一看，印着祖先血和泪，刻着千百年沧桑的足迹，是否都奔向天涯。任江水亲吻随浪花呼唤，浮想联翩的想一想，屹立在云朵下的故乡，你的归宿，质朴，轮回将飘向何方。
花开花谢一帧风景，人生何尝不是如此。自生根，开花结果。最后，落叶归寂泥土。不过是一场经历，一场风雨。一次成长，一次蜕变，更是一场懂得。曾经发生的一切，再也不能回到从前了。像斑斑驳驳，碎成一地的芳华，没有了往日的踪影。像醒后的美梦，再拼凑，也不可能完好如初。
我只能用感恩的心，在浅淡的人间烟火里，将一壶生活中陈酿的清茶，慢慢煮成你我的人间岁月。安顿好我孤独的灵魂，小心翼翼，躲避着雪雨风霜。即使颠簸流离，也经营好自己，在忘我的世界里深情的活着。然后把从前，现在所有的故事，都变成一场纷纷扬扬，感动眼眸的抒情诗句，安放在每个激情燃烧的季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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