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69杜甫七古《桃竹杖引》读记
杜甫七古《桃竹杖引》读记
（小河西）
桃竹杖引（赠章留后）
江心蟠石生桃竹，苍波喷浸尺度足。斩根削皮如紫玉，江妃水仙惜不得。
梓潼使君开一束，满堂宾客皆叹息。怜我老病赠两茎，出入爪甲铿有声。
老夫复欲东南征，乘涛鼓枻白帝城。路幽必为鬼神夺，拔剑或与蛟龙争。
重为告曰：杖兮！杖兮！尔之生也甚正直，慎勿见水踊跃学变化为龙。
使我不得尔之扶持，灭迹于君山湖上之青峰。噫！风尘澒洞兮豺虎咬人，忽失双杖兮吾将曷从？
此诗作于广德元年（763）冬，时杜甫奔走于梓州、阆州间。因东川留后章彝赠送两只桃竹杖，杜甫有感而作此诗。“引”是乐曲体裁之一。汉代有《思归引》、《琴引》等。唐卢照邻有《怀仙引》沈佺期有《霹雳引》李白有《飞龙引》，杜甫还有一首《丹青引》。
江心蟠石生桃竹，苍波喷浸尺度足。斩根削皮如紫玉，江妃水仙惜不得。
梓潼使君开一束，满堂宾客皆叹息。
蟠石：盘石，磐石。
桃竹：一种竹。质地坚实。常用于制箭、做手杖、编席。《隋书-北狄传-西突厥》：“帝取桃竹白羽箭一枝，以赐射匮（可汗）。”《酬宇文少府见赠桃竹书筒》（李白）：“桃竹书筒绮绣文，良工巧妙称绝群。”
江妃：《列仙传-江妃二女》（汉-刘向）：“江妃二女者，不知何所人也。出游于江汉之湄。逢郑交甫，见而悦之，不知其神人也。谓其仆曰：'我欲下，请其佩。’……遂手解佩与交甫。交甫悦爱而怀之中当心，趋去数十步，视佩，空怀无佩。顾二女，忽然不见。”
水仙：《远游》（屈原）：“使湘灵鼓瑟兮，令海若舞冯夷。”东汉王逸注：“河海之神感相和也。……冯夷，水仙人。《淮南》言：冯夷得道以潜于大川也。”《江赋》（郭璞）：“冰夷倚浪以傲睨，江妃含嚬而矊眇。”（冰夷即冯夷）。
梓潼：梓潼郡。《旧唐书-地理志》：“梓州，上。…天宝元年，改为梓潼郡，乾元元年复为梓州。”
叹息：叹美；赞叹。《汉书-公孙弘传》：“上方欲用文武，求之如弗及，始以蒲轮迎枚生，见主父而叹息。群士向慕，异人并出。”（主父即主父偃，汉武帝时大臣。）《风雨中望峡口短歌》（宋-陆游）：“今朝忽悟始叹息，妙处元在烟雨中。”
大意：江心磐石上长着一片桃竹，它们历经江波冲击江水侵润尺寸也足。斩根削皮之后如紫色玉石，江中水仙得不到为之可惜。梓州章刺史打开一捆桃竹杖，满堂宾客一片赞叹声。
怜我老病赠两茎，出入爪甲铿有声。老夫复欲东南征，乘涛鼓枻白帝城。
路幽必为鬼神夺，拔剑或与蛟龙争。
爪甲：手指甲或脚趾甲。此处喻杖之末端。《铁拄杖》（宋-苏轼）：“忽闻铿然爪甲声，四坐惊顾知是铁。”
鼓枻（yì）：摇桨行船。《渔父》（屈原）：“渔父莞尔而笑，鼓枻而去。”《渔父》（岑参）：“竿头钓丝长丈余，鼓枻乘流无定居。”
白帝城：西汉末公孙述据蜀时在夔州白帝山上所筑之城。杜甫出峡必经之地。《后汉书-公孙述传》：“会有龙出其府殿中，夜有光耀，述以为符瑞，因刻其掌，文曰'公孙帝’。建武元年四月，遂自立为天子，号成家。色尚白。建元曰龙兴元年。”
大意：怜俺老病，章刺史赠俺两根竹杖，以后出入行走时，拄杖叩地铿锵有声。老夫俺又想到要出峡，乘船东下要经过白帝城。道路幽远必为鬼神来夺，即便蛟龙来夺俺一定会拔剑相争。
重为告曰：杖兮杖兮，尔之生也甚正直，慎勿见水踊跃学变化为龙。
使我不得尔之扶持，灭迹于君山湖上之青峰。
噫，风尘澒洞兮豺虎咬人，忽失双杖兮，吾将曷从？
化为龙：涉两典。一典是“掷杖成龙”。《神仙传-壶公》卷9：“壶公者，不知其姓名。……（费）长房忧不能到家，公以竹杖与之曰：'但骑此到家耳。’长房辞去，骑杖忽然如睡，已到家，家人谓之鬼，具述前事，乃发视棺中惟一竹杖，乃信之。长房以所骑竹杖投葛陂中，视之，乃青龙耳。”另一典“剑跃双龙”。《晋书-张华列传》卷36：“华诛，失剑所在。（雷）焕卒，子华为州从事，持剑行经延平津，剑忽于腰间跃出堕水。使人没水取之，不见剑，但见两龙各长数丈，蟠萦有文章，没者惧而反。须臾光彩照水，波浪惊沸，于是失剑。”
君山：山名。《元和郡县图志》卷27：“岳州，巴陵，下。…巴陵县，上。郭下。…君山，在县西三十里青草湖中。昔秦始皇欲入湖观衡山，遇风浪，至此山止泊，因号焉。又云湘君所游止，故名之也。”
澒洞（hòng-dòng）：弥漫。《旱云赋》（汉-贾谊）：“运清浊之澒洞兮，正重沓而并起。”《泛五湖》（唐-李绅）：“霞生澒洞远，月吐青荧乱。”
灭迹：退隐（从世俗中消失行迹）；绝迹。《潜志赋》（魏-曹植）：“退隐身以灭迹，进出世而取荣。”《元日言怀…》（唐-吴筠）：“孰能无相与，灭迹俱忘筌。”
曷（hé）：《说文》：“曷，何也。”
大意：再告一声：竹杖啊竹杖，你出生本来就很正直。千万不要见到水就化为龙跃入水中。使俺得不到你的扶持，不得不消失于洞庭湖的君山之青峰中。哎呀，风烟弥漫啊豺虎咬人，如果忽然失去双杖，俺还能何从？
诗意串述：这首诗首6句赞竹杖。生于巨石之间，质地坚硬。长于江上水边，历经江波喷浸。光润如紫玉。连江上的神仙都万分珍惜。章公解开一捆桃竹杖，大家都赞叹不已。接着6句写得竹杖及感受。也许是“怜我老病”，章公赠我“两茎”。拿到两茎竹杖，俺想以后走动时，也是铿锵有声。（得意。）俺将要出蜀东行。经过白帝山，一定有山上鬼神夺。“乘涛鼓枻”，一定有水中蛟龙争。俺一定会拔剑相争。（珍惜。）“重为告曰”以下借双杖写愿望。你本来“正直”，你千万不要见水变龙跃入水中。你一旦跃入水中，俺就“不得尔之扶持”。俺就可能“灭迹”在洞庭湖的君山上的青峰之中。现在战乱未止到处豺虎咬人，没有“双杖”，“吾将曷从？”显然，杜甫非言竹杖。杜甫在夸章彝。或者也在夸章彝以前的主子严武。（俺在成都依赖严武。严武回朝后俺在梓州依赖你章彝。你们俩即俺的双杖。你们俩本来就“甚正直”。你们俩千万不要化为龙跃入水中。在这到处是豺虎咬人的战乱年代，如没你们这“双杖”“吾将曷从？”这首诗是赞，没“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