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世泰：同事老张｜散文

藜藿：夜行｜诗歌

文/韩世泰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国庆小长假，和几个从铁中调出的原同事聊天，说着说着，提起了以前的老同事老张。说到老张，大家的语气里难掩心中的羡慕。

老张和我大约做了十四年的同事，直到他光荣退休。

他是恢复高考第三年考取的师专，按理说，在那个人才相对匮乏的年代里，老张应该在单位里混得不错，然而，直到退休，他还是中教二级职称。

第一次见到老张，是去学校印刷室取资料。印刷室是我们学校的校办企业，学校有什么需要印刷的资料都会去印刷室，往来记账，年底学校统一结算，不需要现金交易。在履行签收交接手续时，见到一个身材单薄的中年男人用粗糙的大手在往来账目上签字，指甲缝和手指的纹路里都是黑色的油墨，但字迹清秀，遒劲有力，看到他的签名，我甚至不敢提笔，说实在话，我的字写得很丑。见到一个印刷室的工人的字都写得这么美观大方，我脸红了。

老张见我的窘态，估计是已经想到了我是怕露怯不敢写字吧，索性给我交代起资料的类别和数目来，什么资料多少张，制了几个版，印量多少，纸张是多少克的，什么规格……其实，我就是个跑腿的，主任让我来拿资料，其他的我都不关心。

清点完数目，我硬着头皮签了名，感觉那支笔有千斤重，颤抖的右手怎么也驾驭不了。

听别的同事说，老张原来是一名非常不错的语文老师，后来才被降职使用当工人的。

有天放学，我和门卫老贾闲聊，我很好奇，就问老贾，“张老师怎么离开讲台的？”

在铁路系统，教师属于干部，档案是由人事处管理，工人的管理则在劳资处，两者之间的待遇有一定的差别。没有人愿意放弃干部待遇而主动当工人的。

老贾原来是工务段的职工，后来才调入学校当的茶炉工兼门卫，是一只老烟枪，说话直来直去，大嗓门儿，“为啥？还不是没管住自己的家伙什呗……”

原来，老张头胎生完后，在老家务农的老婆瞒着老张又生了一对双胞胎。

那时候自己还没有结婚，挺为老张惋惜的，仅靠一个人的工资养活五口之家真的很不容易，为什么要生那么多孩子呢？为了养活孩子，自己节衣缩食不算，还几乎天天自己主动加班干活儿，再说了，每天闻着刺鼻的油墨味儿，干的都是重体力活，真是可惜了十年寒窗苦。

同事们聊天，好像都有点儿替老张惋惜。

后来，渐渐和老张熟络了，我们在一起也会聊一些家长里短的事儿，每当提及三个孩子，不论老张多么疲惫，眼神里总是洋溢着幸福和自豪。他家三个孩子很懂事，从来不和别的同学比吃比穿，学习上也从来不让老张操心，成绩都在年级前几名。

三个孩子相继都考上了985或211重点大学，其中两个还读了硕士。

就在三个孩子上大学期间，老张的生活很拮据，除了在印刷厂加班加点干活儿之外，他还把学校淘汰处理的旧机器买回去，让老婆在家印一些冥币之类的卖钱贴补家用。

再后来，老张索性让老婆回老家农村承包了一百亩地种植洋葱。那一年正赶上洋葱价格大涨，老张算是大赚了一笔。可是后来，妻子得了严重风湿性关节炎，到处寻医问药，没少让老张揪心。

日子就那样过着，忽然有一天，一个同事说在驾校碰着老张两口子都在学驾照。学驾照？同事们都有点儿不可思议，老张马上就退休了，单靠他那点儿工资怎么会去学驾照呢？

就在老张退休的那天，学校领导举行了一个简短的欢送仪式，从外地赶来的孩子们给了老张一个惊喜——一辆崭新的小轿车停在了楼下——这是孩子们送给老张的。

如今，老张两口子要么被北京的大女儿接去，要么被南京的龙凤胎接走，辛苦了大半辈子的老张两口子脸上再次焕发着青春，笑声更爽朗了，额头的皱纹却似乎平整了。老张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工作了大半辈子，含辛茹苦拉扯孩子，与世无争，没和哪个同事红过脸，他的善良和淳朴影响下的三个孩子都事业有成、家庭和睦、相亲相爱。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看着老张幸福的晚年生活，无不令人羡慕，他家三个孩子更是成为了街坊邻居教育子女的榜样。

【作者简介】韩世泰，一个在改革开放之初出生的藏族小伙儿，从教十七年，热爱教育，向往着诗和远方，爱好文学，现在兰州新区执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