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自然之声

作者：牵手遐迩

雨，在季节的流动中有着沉甸甸的担当。雨的游行，与季候和风云息息关联，往往随心所欲，不被人间意向左右。所到之处，亦喜亦忧，不过，纵观全局，喜大于忧。

宛如随拔节声崛起的城市，在降雨中，有风的呼啸，雨的唰唰，抑或是频繁敲窗。当然，也不乏洗濯都市貌容和人的心境之功效。雨后的城市焕然一新，天空清新，楼群犹如佛的周身，被太阳镀上了一层金光。

乡间的雨，不只是写满视野里的风景，还有耳福。初春的第一场雨，总是润物细无声，滋润了大地，松软了土壤，久封的地牢被劈开，那些蛙们、蛇们、虫们蠢蠢欲动，田野便多了窸窸窣窣的响动。植物们沐浴着暖融，沉睡被唤醒，毫不停顿，根须悄悄蠕动，新颖点缀枝杈，五颜六色被太阳点燃，自然界有了生机。那些土著的鸟不再悲哀和寂孤，它们欢迎和呼应着迁徙而来的大大小小的鸟，开始了春天的畅游。房顶、树冠、天空、水边，乃至整个乡野顿时有了喧腾。叽叽喳喳，喃喃细语，唱得那太阳笑哈哈，逗得那春风摇尾巴。

当溽热把盛夏描摹得葳蕤浓绿，主旋律便有了交接。一场场急促、悠扬、风奏弦歌或雷声相伴的雨降临，水变动着柔体填满了沟塘河湾，为青蛙铺展开广阔的舞台。这些把生命融入湿润的生灵，便开始了日子里的有声有色和活泼可爱。一声独鸣，慢条斯理，能引发百家争鸣，细细倾听和揣摩，那声音变化多端，群情激昂。有拉歌，有对唱，有独吟，有和鸣，没有规矩约束，不见滥竽充数，见到的皆是亢奋、激昂、风发、踔厉。会让人想起一种精神，想到万众一心，众志成城这些词的寓意。蛙声的簇拥不分时辰，有时黄昏，有时黎明，有时午后，有时还会打破深夜的岑寂。当然，雨后是泛滥期，仿佛雨就是为蛙们准备的。

每年麦后，总有雨水光顾桑梓地，蝉的幼虫便被诱发出来。抠知了猴，几乎是农村孩子的必修课，过去没有塑料袋，孩子们手里提个瓶子，瓶底放些盐水，太阳落山时分，沿着村旁的树下，河边的林子，开始搜寻。手电也很少，只能在天黑前结束。这些穿盔甲的傻帽，憨态可掬，多数在夜幕下爬上树干，崩裂脊背，挤出真身，完成涅槃重生的蜕变，第二天便跃然于高处，引吭高歌，供天下万物瞻仰。无数的“响吧截流”形成一种气势，往往在午间，在黄昏，把燠热催得浓烈，声浪笼罩大地。蝉鸣的顶峰随时光衰弱后，它的弟弟，就是比蝉还小的那三种，被家乡人叫作“叽叽儿”和“无忧哇儿”以及“七月儿”的就会登场，但数量极少，只能听到单声鸣叫。那“无忧哇儿”，扯破了嗓子，重复着那个千年不变的调子，唱一遍换一棵树。老人们说，落完了100棵树，它的生命就到了尽头。短暂的生命却充满了快活，多么值得人类学习。

城市也有蝉鸣，也有鸟声，但往往难成气候，单调，缺乏和声和群起的力量。当几只知了或鸟成为城市风景，它会被聒噪的杂音、昼夜陆续闪动的人和车影撩得惊恐，内心生长着情绪，飞来飞去终究难以栖身。要知道它们畅游的乐园和归宿是树林，而不是楼林。当我看到夏的傍晚，穿着时尚的人们提着方便袋在路边和空闲地的树底寻觅知了猴影子时，徒增伤感，便料定这里是蝉的悲哀。

草际鸣蛩在立秋节气后显而易见，鸣唱的高潮离不了凉风习习。天气渐冷，大自然的音律会慢慢衰退。翩翩飞舞的蝴蝶隐身了，却把魂魄赋予叶子，叶子飘飘摇摇，在空中一番展示后，用知足的落地声，宣告归根回家。燕子和一些温带鸟呼唤着同伴群聚，一遍遍喊着口号演练，有时一群群在空中翱翔，舒展着过硬的翅膀；有时降落于路旁、村边、建筑物或庄稼地，准备着南迁事宜 。虫儿有的留下虫卵，有的陪蛙蛇蛰伏，待明年春风吹唤。只有本地的喜鹊、野鸡、麻雀和野鸽子等，抓紧积存脂肪，待到冰封大地，接收朔风检阅，为凛冬讴歌。

留意一下，季节的韵律千变万化。一声水滴，一瓣花落，一阵雪飘，一曲鸟吟，像是轻轻的耳语，又像是淡定一笑，声音微弱，但不渺小，因为这些与宇宙间所有清绝都是一个范畴，都有它的奇迹和曼妙，细细聆听和赏阅，令人浮想联翩，心旷神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