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苦命的妹妹 / 贺万春 / 开普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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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水美文》

︱第470期

审稿|谭长征

中国 ● 西部文学微刊

Chinese Western literary journal

「我苦命的妹妹 」

文/贺万春

妹妹要出院了，她入院10多天来，每天从早到晚打吊瓶，她已感到实在受不了，疼痛是丝毫未减，只能以吗啡应急……医生早有说法：药物打进去都让癌细胞吃掉了，各项指数也在不断下降……

小妹今年七十有一，比我恰好小十岁，去年冬天查出肺癌，已到晚期，人又瘦弱，不能手术，只抽出肺部积水，当时只住了一段时间医院就回家了。出院时医生只给开了一些药，让每天坚持吃一片。她已失去独立生活的能力，我外甥只好留在她身边伺候着，让他媳妇出外打工。刚刚盖过新房，这多年的积蓄已花光花净，每月还得支付他妈1500元的医药费，现在只剩下一把辘轳向回搅。这样的日子过了多半年，妹妹倒还平安无事。

妹妹是个守寡人，妹夫43岁因肝癌在28年前去世的，她与他同龄，当时正是中年，生得一女一儿，都还年幼，却遭遇了自己中年丧夫，子女幼年丧父这样的悲剧，对一家人来说谁都是苦。

30年前，正是改革开放初期，在土地实行联产承包的情况下，虽然一家人饿不了饭，但要过起日子来也难，妹妹只能男一半女一半地支撑着这个家，有好几年，我都在夏忙时节前去帮她干农活。她也曾有改嫁的念头，但最终还是打消了，和儿女混过一年又一年，受过的苦累只有自己知道。所幸时间不负有心人，女儿出嫁了，儿子慢慢长大了，她对生活也有了新的希望，更坚定了过日子的信心。不知何年何月她又信仰起基督教，她的人生好像有了自己的主心骨，人也变得乐观起来，一心向善，变成一个绝对的善人。她有时把生活的一切顺利都归结到自己宗教信仰的成功，谁又能说她的不是呢！

在亲邻好友的帮扶下，为儿子娶妻生子，她又成了孙子的保姆，接娃送娃，好不容易把孙子拉扯到上了初中，前年儿子又盖起了新房，窗明几净，前宽后宽，现在正到享福的时候，她却有病了，且得了不治之症。谁也不能告诉她，她也万万想不到自己会得这种病，假若有一天她知道了，一定会这样说：我怎么得了癌症？好苦命！

妹妹的晚年不缺钱花，不但儿女给，还有国家每月对老年人的生活补贴。可是，她却把日子过得很清淡，因为信教，从来吃素不吃荤，本来体质就消瘦，加之癌症的潜伏，近二年来身体越来越憔悴，却人在事中迷，待到不进医院实在不行的时候，为时已晚。

她始终认为自己是小病，每天吃一片50元的药太贵了，有时就二天吃一片，让病情很快加重起来，加快了癌细胞扩散的步伐，让病情加重出现疼痛。有时彻夜难眠，几次向千里之外的女儿告急，外甥女竟一年从伊犁往返几次，一住就是月里四十。在最疼痛的时候，一片吗啡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她就埋怨儿女不给她看医生，儿女只得把她再送进医院，诊断结果癌细胞已扩散到骨到肝。然而，她一概不知，总认为是炎症，什么衣服穿得太暖，竟厌烦起打吊瓶，要求赶快出院，说什么回家多活动就好了。我听到她这么说，好糊涂的妹妹，不禁心酸起来，她是没有放弃生存的希望，然而，你可知道，医院已放弃了你……

我好苦命的妹妹，你心里好明白，思想好糊涂，看起来，人世上癌症的奇迹是不会出现在妹妹身上，她那里能料想到，不久的将来，自己就要和这个美好的世界告别……

一想到生离死别，这是人间多么无奈的事。虽然说生理规律不可抗拒，但一个病人一旦有了遗憾，就会让活着的人感到十分悲哀。我的一位乡友（身为一座城市一位工程师）竟然在得了癌症之后，对家人说出自己不愿死去的话，让人听到多么可怜！我的妹妹压根儿没有想到死亡这件事，她当然是不愿死的，这事多么煎熬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