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眠的享受

长期习惯早睡的人,头脑里是没有夜的印象的,尤其没有城市里的夜色的印象。

因为接外地来的朋友,说话,在街头漫步,这一天不得不晚睡了一个半小时,好像突然获得了城市街头的夜色。比白天要安静些,或者说安静不准确,是比白天要更像艺术品一些,有艺术品的唯美的成分,有艺术品故意遮蔽掉了生活中的缺陷的倾向。

不仅车没有那么多了,车也不如白天那么急迫了。灯光和夜风,还有在灯光与夜风里相对休闲的人们,散步的跑步的人们,共同构成了夜色里的相对安详。对于这个城市里的大多数人来说,如果说白天是在为生活不得不奔波,夜里就才是属于个人的自由时光。

不过,因为自己平常的睡觉时间已到,到后来所言滔滔,都已经如耳旁之风,整个人早已经木化了。虽然没有睡觉,还在机械地按照醒着的样子行走说话,但是脑子已经进入到了半睡眠的状态,而且因为并不能真睡,拉扯得头脑从木然向痛苦滑落。非常不舒服。即使终于睡下了,而且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比平常也相应得晚了半个小时,但是已经绝对没有了平常睡足觉了的那种满足与喜悦感,而只有将不满足和不喜悦的东西沉淀到了身体里面的沮丧和麻木。

这才意识到,自己一向晚九朝五的睡眠是何其幸福,自己的身体和精神是已经多么依赖于那样和尚道士和修道士似的早睡早起。

重新恢复到原来的作息里,睡完整的八个小时的觉,醒来以后重新沐浴那种因为连贯而酣畅的睡眠而来的由衷的喜悦。这种状态,实在是让人由衷地愉悦。这是人在一天之中一种最基础的愉悦,是一切的愉悦的最坚实的也最基本的基础。

这样的愉快既来自身体内部全部细胞都已经被很好地整理修复以后的清爽与快捷,也更来自于头脑清醒思维流畅动作敏捷的身心同步的生机勃勃。

从一定意义上说,早睡早起意味着你可以保持自己的独立思维。因为早睡,所以不看电视,不受所谓日常主流话语的影响,不被人云亦云的东西反复冲刷,可以相对地保持自己思维的独立性。而早起又可以使人在清晨的时间里拥有阅读和书写的自我空间,即使不阅读也不书写,在这个众人皆睡我独醒的时间段里,也更容易培养思考的习惯。及时不思考,也依旧可以使人格外独立都意识到自己作为自己,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这一个的单纯与自由。这种类似于瑜伽与静坐才能收获的精神洗礼,在每天早晨很早很早的早起里一次次的实现,怎能不让人喜不自胜。

这种睡眠格式很自然地就会让在白天午睡的时候缩短时间,一般躺下就睡觉,睡一刻钟就已经醒来。而夜里的睡眠也变得非常容易和酣畅,像是儿童一样躺下便睡,一两分钟之内已经进入酣然之眠;一夜无话,醒来已是黎明,是黎明将至,沉沉的大地刚刚在东天的天边上开始一点点亮色,刚刚开始逐渐驱逐着漫天的黑暗。

日落而息日出而作的古老训条之中所蕴含的科学与审美的双重的福利,就这样日复一日地降临到你身上,让你总是因为仿佛天然的喜悦而感恩,又因为感恩而拥有了婴儿一般灿烂的心绪。甚至一天什么也没有做,仅仅想到晚上还有如此的酣眠等着自己,就已经是喜不自胜矣。

人类一旦度过了儿童期,再想拥有这样婴儿一样的美妙的睡眠,固然一定需要调整心绪,但也还一定需要遵守时序。而不管四季如何变化,不管个体差异如何迥然,日出日落就是在所有这一切之上的最大的时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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