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㉔ 上海滩最贵的别墅
本文为银河系十八线网红、过期少女、盖世萝莉、战略性单身、资深神经病二小姐创作的长篇小说《你是我的十万星河》,房地产+言情。每周更新1万字。剧情梗概请戳:《宇宙辣么大!你居然还买不起你的100㎡?》
如果您不喜欢,没关系,周一~周四均为房地产话题,请您择日再来惠顾二小姐后花园。
第一颗星:北落师门
第二颗星:太白金星
《chapter⑧ 礼数周到说话客气,那都是外人,对我凶一点,让人家一听就知道我是你奴才!》
第三颗星:木星
第四颗星:天狼星
第五颗星:轩辕十四
《chapter⑳ 我的良心让我给另外一个女人留一个完完整整的丈夫》
第六颗星:南极仙翁
上海滩最贵的一手别墅是哪里?
疏离不知道,不过人在江湖,他隐约知道,无非就是被媒体口诛笔伐,推到风口浪尖的那几艘超级大航母。他问了身边的同事和朋友,似乎他们也纷纷点头称是。
为了保险起见,在去售楼处之前,他还是决定找相关业内人士求证一番。
电话振铃的第8秒,业内人士接起。
“您好,谷离非。”
听听,人家这就叫专业!电话响起10秒内接,接的第一句话就是自报家门。
“你好,谷小姐,我想买房。”
电话那端停顿了下,疏离心中惴惴不安,生怕她又摆出一副贞洁烈妇的表情,把他拒之千里。不过——在医院手术室前,她不是对自己笑过吗?
果然,烈妇似乎心情不错,她接待了他。
“您好,这位先生,我是品牌运营部的总监谷离非,不接受购房客户的预约,不过我依然很荣幸为您服务。”
“我只是想问下,你们‘再品星河’是不是上海最贵的别墅?”
“准确地说,我们再品星河,是目前上海在售的,总价最高的一手独栋别墅;当然有个别二手别墅总价比我们还高,比如紫园,檀宫,不计入内。”
“哦,那就好。”
“这位先生,请留下您的联系方式,我会转给营销部的同事。”
“不用了,我就找你。”
“呵呵,我的荣幸。”她没继续说话,只是轻笑。
“心情不错?”他吹了声口哨。
“嗯,谢谢。”她有无数喜悦,找不到出口,需要人分享,于是补充了一句,“是——很不错!”
“让我猜猜——”其实不猜他也知道,现在的谷离非,只有一件事情能让她开心到忘记厌恶他,那就是——“Lily的手术成功了?”
“是!的!”
“恭喜恭喜,有机会邀请Lily出来秋游。”
“谢谢。不过你怎么猜到的?”
“我是非非肚皮里的小蛔虫。”疏离也快乐地挂断了电话。
非非,让我亲自来拜访你哟。
车子从徐浦大桥下来,双向八车道,马路开阔,一马平川,疏离愣是找了半天都找不到楼盘广告里说的“20分钟,15公里,一条直线直达人民广场”这个传说中的纯别墅社区。
“该死的!”疏离咒骂。
上一次买房还是2005年,他填进去自己全部的积蓄,还死皮赖脸找阿姐讨了10万块,才算把首付凑齐,买下了陆家嘴中央公寓。当时附近荒荒凉凉的,世纪公园的树坑刚挖开,土包堆得像坟包;浦东新区行政中心孤零零地杵在天际,路上的行人都没有一个;刚刚开过APEC会议的上海科技馆,热闹过后就一地鸡毛;现在想起来,恍惚地就好像上辈子的事情似的。
谁会知道从此以后中国经济欣欣向荣,国家印钞厂的机器每天开足了马力连轴转,印钞票就和印橘子皮似的,害得水蜜桃都从两块钱一斤变成了96块钱一个的高档礼盒,穿西装打领带的绅士专门帮您送至家门口,蝴蝶结绸带包得极精致无比。
水蜜桃况且如此,这房价能不坐着高速电梯往上窜吗?
心里腹诽万千,疏离愣是没找到这传说中的“上海滩最贵的在售一手别墅”。没办法,他只好再次致电“业内人士”。
“我刚徐浦大桥下来,要去售楼处,修地铁是条断头路,我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出口,这可咋找?”
业内人士依旧好脾气地接待了他,她音色甜美地回答,“您好,68688686。”
“你啥意思?”
“这是售楼处的电话,关于细节咨询,他们能提供更有效的信息。”
业内人士说得可真官方,和外交部发言人似的。
“你咋不告诉我找高德地图?“
“高德地图能帮你从地铁施工现场转出来的话,你还会打我电话么?”
“……”疏离没好气地挂了电话。
没事儿,小爷马上就能出现在你面前,装大款。
他打开微信收藏链接,上写着“再品星河,全新辛格蓝组团盛大公开,68688686。”
他拨通了那一串六和一串八,接线小姐的声音堪比168色情声讯台,听得人骨头都酥脆了。
“您好。”
“我自己开车过来,目前刚下徐浦大桥,被困在地铁施工现场了,请问如何走?”
“先生,请问贵姓?”
“疏。”
“疏先生,请问您的预约号?”
“预约号?”疏离楞了,才反应过来,“我来得急,没预约。”
“非常抱歉,疏先生,我们不接待没有预约的客户。”
“什么?”疏离急了,“那我现在就预约。”
“好的。请疏先生准备好8000万的资产证明,复印件两份,到预约室,我们有专人进行接待和登记。疏先生届时获取预约号后,我们会给您配备私人专属顾问,他将为您提供全方位的置业服务,包括协助解决您从现在开始的困境和入住之后面临的物业问题。我们星臣集团的私人专属顾问,为业主服务时间最长的已经达到十年,请信任我们的专业和诚意。”
“什——么——??”
不在江湖行走多年,疏家公子这才明白江湖浪大,日新月异,他快要死在沙滩上。原来看房不止要预约,要提供资产证明,还要被包办一个服务期限可能长达十年的私人专属顾问。
第一次拜访谷离非,他灰溜溜地半途而废,知道自己还任重而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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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行存款和股票债券的月结单;名下物业的买卖合同和发票,税金单据;公司最新的验资报告书和过去年度的财务情况……折腾了小半个月,疏离总算让老姐把8000万的资产证明,远隔重洋地发过来。
疏离不得不感叹,做高端物业的营销,就是要深谙人犯贱的心理,架子端得越大,来送钱的主儿反而跑得越欢。
他怀揣着“镇山之宝”,雄赳赳气昂昂地再次踏上了追寻“再品星河”的道路。疏离从政,素来低调,单位的公车是大众帕萨特和奥迪A6,但并不代表他没有高调的资本。他的爸爸是疏婴,他的姐姐是疏贝,为了配上再品星河的势利眼儿,他特意开动了车库里沉睡许久的豪车。
这一次,不管什么理由,都要见到谷离非!
果然,售楼小姐——哦,no,环顾整个售楼处,不止是小姐明明还有少爷,所以确切地说,应该是——私人专属顾问们的嘴脸,瞬间和蔼了许多。
接待疏离的是一个大约30岁不到的小伙子,他热情地,发自肺腑地,与疏离握手,时间长达3秒钟,力量坚定有力。他明白,这可是他未来的衣食父母,怠慢不起。
“您好,疏先生,很荣幸为您服务,我是您的专属顾问,我叫杨雄,您可以叫我小杨。”
疏离礼节性地笑笑,不动声色地扯开他的手,心不在焉,“小杨,请问我可不可以指定专人接待?”
小杨愣住了,怎么才3秒钟,这位先生就对自己的服务表示不满意呢?
疏离看出他的心思,安抚他,“当然,我不是对你不满意。不过,我是你们谷总监的朋友,我希望能得到她的专属服务。”
“好的,我去申请一下。”
小杨沿着巨大的盘旋楼梯,拾级而上,身影消失在一片诡异的蓝色之中。
再品星河目前主推的是“辛格蓝”这一组团,整个售楼处的布置也洋溢着“辛格蓝”的基调。这是一种很难确切描述出来的蓝色,疏离仔细观察了许久,觉得可能是介于蒂凡尼的“翠蓝色”和四月的春雨刚洗过的天青色之间,是一种很舒服,很隽永的颜色,置身其间,感觉自己变成一片洁白的羽毛,悬浮于天地之间。
疏离以前对豪宅的认知仅仅停留在暴发户的概念上,怎么烧钱怎么来,必定是要金灿灿的,气派派的,华丽丽的,尊贵贵的,恨不得连马桶都用纯金打造。现在才知道,那只不过是最低层次的“豪宅”而已,像星臣集团这种极品豪宅玩到独孤求败境界的,当然不屑于只露出两颗金光闪闪的大门牙。
整个售楼处里,木雕,砖花,石膏浮雕,极为精美华丽,巨大穹顶上彩绘着一弯新月挺向蓝天,蓝天里若有若无手写着一行小字。疏离眯起眼睛,聚足了眼神,才读出那是泰戈尔的一首诗。
当太阳横过西方的海面,对着东方留下它最后的敬礼。
疏离正玩味这句话,思绪被恭敬的男声打断。
“非常抱歉,疏先生,谷总监她不在。”小杨从一片诡异的蓝色中现身。
“没关系,我可以等她。”疏离一副“看吧,我就知道会这样,女人的小伎俩嘛,我懂”的样子。
小杨颇为难地低下了头,小声备注道,“谷总监请了3天的事假,疏先生您还要等吗?”
疏离的笑容僵在脸上。
离开售楼处前,他回头再次看了一眼穹顶上若有若无的一句话——当太阳横过西方的海面,对着东方留下它最后的敬礼。
牛皮糖·张,变成了牛皮糖·疏,不是不辛苦的。
第三次,疏离赶赴再品星河的售楼处,小杨彬彬有礼地鞠躬,说道:“对不起,疏先生,总监去日内瓦领奖了,我们再品星河荣膺联合国最佳人居典范大奖。”
“真的吗?”疏离质疑。
“现场直播,疏先生您有兴趣观赏吗?”售楼少爷随手打开60寸的平板电视,电视屏幕上,谷总监气场强大,佛挡杀佛,疏先生只好败下阵来。
第四次,疏离赶赴再品星河的售楼处。这一次连小杨都被他的诚意所感动,忍不住帮助他。“疏先生,您不知道吧?谷总监吧,她在总部办公,您来售楼处是永远找不到她的!”
“!……!”
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疏离恨不得以头抢地!
既然小谷同志不愿意正面交锋,那么疏处长唯有实行曲线包抄之计。他给关山峪打了一个电话。
“关叔叔,我是疏离。”
关山峪哦了一声,语气淡淡的。
这几年来这孩子和自家女儿怎么折腾的,他耳闻目见不少,不过他是睿智豁达的老人家,从来懒得干涉小辈的私事。
“我打这个电话,是想问问您还记得瓦力克吗?”
瓦——力——克?
这个名字在脑海中封存了20多年,如今乍一听见,关山峪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关叔叔,您知道吗,瓦力克他来上海了。我们最近要举办第七届援疆干部经验交流会暨第八届援疆干部欢送会,瓦力克大叔他作为少数民族代表,来上海给我们做报告了。他说很想念您,也很想念小菲菲呢!”
关山峪的眼眶湿润了,泪珠激动地连滚带爬就想夺眶而出。
“关叔叔,我把邀请函寄到您府上,衷心希望您到时候能出席!瓦力克大叔他说和您不见不散!”
记得,记得,怎么能忘得了,瓦力克,这个塔吉克族的好巴郎!关山峪想起来就泪眼婆娑。
三十多年前,帕米尔高原的冬天,下了一场暴风雪,关山峪他们所在的农场大棚的钢架被大雪压塌,眼看着暴风雪要把知青们储存过冬的蔬菜全部冻死,是年轻的瓦力克,驾着小毛驴车在雪地里奔走了一百多里地,借来了电焊机,重新把钢架焊回去。
由于没有防护眼罩,瓦力克凑活戴着知青们提供的墨镜就开始工作,强烈的焊光灼伤了他的眼睛,天天流泪。关山峪听说后,便说服刚刚生下小菲菲的谷若虚,每天挤两小碗人奶为瓦力克擦眼睛。
瓦力克的眼睛好了之后,便成了关山峪的雅达西,平时有了困难,都是随叫随到,拿菲菲也是当亲生女儿疼,感情好得很。所以,瓦力克来上海了,关山峪那是肯定要去拍肩膀拥抱的!
到了邀请函上的日子,他带着谷离非,就往上海的政协礼堂奔去。
谷离非不太熟悉市中心单行道的规则,奔到那儿时已经迟到。会场里人山人海,但大家坐姿整齐,纪律严明,鸦雀无声,只有主席台上正在作报告的领导的醇厚声音,通过质地良好的音响话筒,回荡在礼堂上空。
“同志们肩负着光荣的使命,要认真学习贯彻党中央关于少数民族地区工作的一系列方针政策,热爱新疆,服从当地党委、政府的领导,尊重当地民族的风俗传统,充分听取和尊重他们的意见,以实际行动和艰苦工作取得他们的信任和理解,不辜负中央的信任和委托,和全上海人民寄予的殷切希望,圆满完成援疆工作任务。最后,援疆工作条件艰苦,任务繁重,大家从沿海地区前往边疆地区,要注意身体健康,彼此之间关心爱护……”
关山峪和谷离非落了座,转着脖子看着周边的听众。没想到这个欢送会规模这么大,要在1000多人的会场里认出离散二十多年的朋友,看来是不太可能了。
“老关,你还记得瓦力克的长相吗?我是半点都不记得了。”她埋头和关山峪低语。
“站在我面前,估计还能认出来的。不过现在这么多人……”关山峪也挺愁。
这两个家伙埋着头在窃窃私语,台上作代表性发言的领导换了一茬又一茬。今次换上的领导不同寻常,他两道雪亮的目光,笔直地冲到这11排20座来,盯得谷离非红了脸。
“在喀什三年,我们的主要工作任务就是探索适合当地群众的富民安居工程,当时喀什四县的夏季洪水刚刚过去,七成以上的农民自建房被毁,科学重建任务非常迫切……”领导如愿以偿地看到谷离非红了脸蛋,视线东转转西转转,愣是没地方搁,腹黑地笑了,干净利落地结束报告。
“我是五年前的秋天到的喀什,记得那时候正是瓜果飘香的季节,但是我们还来不及品尝新疆最好吃的无花果和棋盘梨,就一头扎进了工作中。现在,让我们欢迎来自塔什库尔干的塔吉克族代表瓦力克先生,为我们介绍喀什的美景美食。”
他扭头朝着红幕布招呼一声,“伯外!”
关山峪立马就红了眼眶。
瓦力克是当地少有的文化人,汉语维语塔吉克语样样都顺溜,他妙语连珠,是个优秀的导游,台下不时发出一阵阵大笑。关山峪一边笑,一边发愁,要怎么样才能和老瓦接上头呢?
瓦力克作完报告,居然下了主席台,往关山峪走去——原来疏离如此贴心,瓦力克的座位就安排在关山峪旁边。
两双粗糙而苍老的大手紧紧相握,两个好朋友二十多年未见,都是热泪一筐。谷离非怯怯地站在一旁,瓦力克拨一拨她的头发,赞道:“这是小菲菲吗?她走的时候才6岁,现在长这么大了?真漂亮!”
谷离非对这位老大爷,可真是没啥印象了,大爷倒是自来熟,左手拉着老关,右手拉着小菲菲,好不快活。
“小菲菲,我送你一个礼物。”瓦力克故作神秘。
“是吗?”谷离非笑吟吟地说,“那是我的荣幸了。”
瓦力克从贴胸的口袋里,小心翼翼掏出——一封信。“这是一个小伙子托我转交你的。”
“谁?”
瓦力克促狭地朝她挤挤眼睛,“看了就知道。”
谷离非并不拆开,只是随手把信收到包里,转头对关山峪说,“老关,我先去把车开过来,你们慢聊。”
两位老伯随着人流缓缓步出会场,关山峪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走走走,我们去耶里夏丽。”
“去地球?”瓦力克咕哝。
关山峪乐得开了花,“还是老瓦厉害,一听就知道是地球!我带朋友去那里吃饭,人家都以为维族的姑娘叫耶里夏丽!”
“新疆菜?”
“馕炒肉,大盘鸡,来来老瓦,让你鉴定一下上海滩最好吃的新疆餐馆,做得正宗不正宗!”
说话间,谷离非已经把车子开到一侧,下车为两位长辈礼貌地拉开了左车门。不提防间,有个不速之客不请自来,拉开右车门大马金刀地就在副驾位上落座了。
既然坐在后面的两位长辈都没有异议,谷离非只好忍下把不速之客拖到车外一顿暴打然后弃尸在马路牙子上的冲动,无比怨念地开车上路了。
“信看了没?”不速之客毕恭毕敬地问。
“看了。”
“写得如何?” 不速之客诚惶诚恐。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先假话吧,让我缓冲缓冲。”
“抄酸诗送女人,附庸风雅。”她没好气地回答。
“我自己写的!”不速之客很委屈,自己三天三夜咬秃了三根笔杆的辛苦,不能被轻易抹煞!不是抄的!
“哦?”
不速之客如愿以偿地看到谷离非开车的动作一滞,脸上堆起小人得志的表情,抖擞了浑身的羽毛,准备随时接受谷离非的“真话”。
终于,他听见他心爱的女人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对他说,“疏处长,您能这么变态,我很开心。”
宇宙无敌超级美少女Lily会讲话了!
她讲出的第一个字,不是妈妈,也不是爸爸,而是——痛!
晚上九点,谷离非正伺候Lily吃药,安睡。白色的药片伴随着淡淡棕的红糖水,被她粉红嫩嘟嘟的嘴巴喝下去,一切都如往常。
忽然,小姑娘呛了一口水,然后就是持续不断的咳嗽,小脸蛋迅速憋红。之后她抱着小脑袋,不断地摇晃,嘴巴里依依呀呀,居然完整清晰地发出了一个音节——痛!
她剁着双脚,抱着脑袋,皱着眉头,眼泪汪汪可怜巴巴地望着妈妈,嘴巴里打鼓一样地说,痛!痛!痛!痛!
妈妈的心都要碎了。
“阿姨——”谷离非下意识地求救保姆,打算送Lily到医院去。
房间里空荡荡的只传来回声,她才记起今天是周五,按照惯例,阿姨去了浦西关山峪家里先行收拾整理房间,方便明天她带着Lily去陪外公共享天伦。
一切只能靠自己!
谷离非火速冲到卫浴室,换下睡衣,扎拢头发背好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是打不败的谷总监!”她对着镜子挥舞着拳头,勉励自己。
就在此时,令人惊骇的事情发生了。谷离非清楚地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一并随着她挥舞拳头,并且,朝她眨了一下眼睛。
也许这样的描述,你并没觉得恐怖,可是谷离非的的确确是骇得往后退了一步,脊背靠上冰凉的瓷砖,全身毛骨悚然。
人怎么可能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眨眼睛?任何人都不可以!
谷离非从来没听到过自己如此巨大的怦怦心跳声,就在此时,客厅里的Lily痛得发抖,开始嘶叫,一刻都不能等下去,她感到了一个单身妈妈,无助而无力的挫败感。
这个时候,也许一个女人,的确需要一个男人。
她定了定神,微微颤抖的手指拨手机按键,最近的呼出记录是“张宝发”,她犹豫了3秒钟,随后毅然决然地再往上翻一页,最早的呼出记录是——疏处长。
“你在哪里?”她开门见山。
疏离从她的口气中听到了不善,“我在九间堂。”
“那就好,”她舒了一口气,“Lily发病了,要马上送医院。我在锦绣路上的门口等你!马上!”
“好。”他回答地简短有力,踢开椅子站起来,“我很欣慰,非非,你终于把我放在心上了。”
电话那端,谷离非早已挂断。
她多么感谢上苍,让芳甸路距离锦绣路只得数百米距离。
Lily送到医院的时候,症状已经缓和下来。秦医师给她打了镇静剂后,她就沉沉睡去。
“还是剂量的问题。”秦医师的表情很沉重,“对孩子下药,剂量控制真的难。剂量不够无法治愈,剂量过度又会出现后遗症。”
“那现在是不够,还是过度了呢?”
“不够。”秦医师示意她两个人走出病房,回到办公室,刷刷刷提笔写病历卡。
“手术虽然成功了,但是情况可能比我们预计的要糟。”秦医师说。
“不是成功了吗?”谷离非难以理解。
“孩子可能有并发症或者后遗症,比如智能、肢体或者语言会受到影响。”
“智能?肢体?语言?”谷离非苦笑,音调变尖锐而刻薄,“人生在世,不就是靠这三门技术吃饭的?智力、肢体和语言都坏了,人还能被称为人吗?”
假如医生冷酷地告诉你,您的小孩子将来可能成为不能说话,瘫痪并且智障的人群,任哪个家长都无法接受。谷离非的情绪有点激动,被疏离紧紧握住了手。
他的声音还如当年一般,高尚,冰凉,雅致。
他说,“医者父母心,非非,我们相信他们会尽最大的努力。”
秦医师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顺手把写好的病历递给他。疏离正待接过,一旁的谷离非却猛地扑过来,抓了病历匆匆往手袋里面塞。
这个表现太过激,疏离半伸出的手掌本来悬空停着,后来尴尬地拢成一个拳头,泄气般地缩回来。
秦医师将这奇怪的一幕尽收入眼底,不过他没多问什么,医院是生死之地,每天上演的伦理戏,苦情戏,言情剧、悲喜剧数不胜数,每一个活着或者死去的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和小算盘,管也管不过来,不如不管。
当然,秦医师的念头只在电光火石之间,语言上他可没耽误半点时间,该和病患家属交代的事情他一样都不拉。“谷小姐,在Lily的成长过程中,您要尽量多给她感官上的刺激,这样会对她智力的发育有所帮助。”
“感官上的刺激?”
“具体一点说,”秦医师斟酌了一下,“我们不建议您让她整天和保姆待在房间里,这样她接触到的人和事都太少,外界环境刺激也太少,她本来就身处在一个感官相对常人要麻木的世界,你需要让她的生活更澎湃一点。”
“澎湃?”
“对!谷小姐,有条件的话,我建议您带Lily到风景名胜区小住一段时间,让她多与大自然接触,玩泥巴也好,捉小鸡也好,呼吸新鲜空气也好,都比关在高级公寓里日复一日要好。”
秦医师的这番话,是否可以理解成,Lily哪怕就是等死,也要死在青山绿水间,而非高级公寓里?
是的,没错,秦医师就是这个意思,Lily也许只有一个短暂的童年,为什么不让她活得更逗乐一点?
谷离非告别秦医师,匆匆又回到Lily的病房。她拖着疏离的手,从未放开过,而她自己却浑然不觉。
看着自己的女儿,在洁白的房间里,香香甜甜地沉睡,才发现,恬静的世界是那么庄严,尘世间所有的喧嚣吵闹都不值一提。
她动情地吻了Lily的脸,摩挲着她粉嫩的小脸蛋,泪水终于不可遏止地滑落下来,一大颗一大颗,在脸颊上四处横流,直到一双手将其拭去。
疏离也在病床前蹲下来,他说,“Lily,叔叔带你去天目山玩,好不好?”Lily软软的小手忽然就动了一下,自发自觉地摸索到厚厚温热的手掌,紧抓着不放,重新又进入了梦乡。
而疏离,就长时间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过了很久很久,久到谷离非都眯过去小睡了一会儿,醒过来,还听见疏离用轻柔雅致的声音絮絮说,“Lily如果足够聪明,就应该活下去,不让你妈妈担心。你以后不但会有妈妈和外公,还会有爸爸,有爷爷奶奶和娘娘,有好大好快乐的一家子。”
谷离非只觉得世事讽刺,人间滑稽,悲从心底来。
她把孩子的手轻轻从疏离手掌心抽出来,问道:“你何必对她这么好?”
“因为她是你的孩子。”
“你可知道,她的来历很不堪?”
“非非,”他把她拢在怀里,正色说,“不管她的来历有多么不堪,总之,她是你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孩子。你待她有多好,我只多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