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泠：曹霑诞辰考辨
曹霑诞辰考辨
杨泠
内容提要：本文立足于《红楼梦》作者曹霑，结合清代年间刊刻的万年历，对红楼梦文本描述的时序进行了考辨，着重论证了作者的诞辰问题，得出曹霑生于康熙五十四年五月二十四日亥时的结论。
关键词：清代 年历 曹霑 诞辰
一、引言
《红楼梦》作为四大名著之首，可谓家喻户晓、脍炙人口。惟是关于作者曹霑的资料少之又少，以至于对其生卒年尚没有一个定论。自新红学开创以来，人们寄希望寻找挖掘新的材料，几十年过去了，收效甚微。其结果还是各持其词，莫衷一是。
这不禁使人想起，红楼梦文本中宝玉所占的偈语：“你证我证，心证意证。是无有证，斯可云证。无可云证，是立足境。”似乎作者著书时，就预料到这种窘境一样，以此偈语给读者指一明路。这立足之境，不就是文本吗！无可证处，研究文本也许才是到达彼岸的正途。
近年来，回归文本的呼声虽高，而基于传统的研究方法，在曹霑诞辰问题的研究上未见有新的突破。本文试图依据清代原版年历，从历法角度对曹霑诞辰进行一次考辨，力求忠实于文本原义，抛却剔除臆断成分，结论正确与否，还望专家红友予以斧正。
二、文本历史时序基准点
文本描述的时序可分为两类:一是小说时序，二是历史时序。小说时序是依附于故事发展变化而设定的时间序列；历史时序是文本里描述的真实历史时间节点的有序排列。
作者在创作红楼梦中，为了能够使读者找到所谓的“真事隐”，对文本时序进行了精心设计。特别是在第二十七回《滴翠亭杨妃戏彩蝶，埋香冢飞燕泣残红》里，伏下一个具有唯一历史特征的时序节点，它为我们揭开红楼梦人物故事与原型史实，留下了一把金钥匙。
文本这样写道：“至次日，乃是四月二十六日，原来这日未时交芒种节。”经查嘉庆、道光版清代年历，只有康熙四十五年（年历见图一）是这个时间交芒种节。由于这个时序节点的特殊性，决定了它是作为统领整个红楼梦时序的基准而设定的。除此之外，那些具有普遍特征的中秋节、芒种、冬至、十月以及十二月十八日立春、十一月初一日小寒等具有局部特征的时序节点，都在它的统领之下，组成一个具有唯一性的真实历史时序系统。有了这个时序基准，对曹霑诞辰的求证也就有了依据。
三、曹霑生年
关于曹霑生年，在学界主要有三种说法：第一，康熙五十年辛卯说；第二，康熙五十四年乙未说；第三，雍正二年甲辰说。究竟孰是孰非，在没有新史料的情况下似乎很难断定。
能否通过解读文本，找到曹霑生年信息呢？这也是本文重点研究的内容。在对文本解析之前，首先统一一个概念，红楼梦人物来源于多个生活原型，经由特殊写作技法艺术加工而成。譬如“宝玉”，文本本身就有贾宝玉、甄宝玉、通灵宝玉。还又有“真”、“假”之分，真相对的是假，假相对的是真，真假还会相互转化。看起来问题很是复杂，很难搞清楚某个章回所描写的“宝玉”是哪一个原型。
图一 康熙四十五年年历
但是，笔者通过对红楼梦时序的研究，发现作者在每一个关键时段都设有时序指针，结合上文提到的时序基准，就不难判别此时的“小说人物”是指向哪一个原型了。其实，以往考论红楼人物原型，归根到底都是站在一维时空。还拿“宝玉”来说，认为神瑛下凡转世，就是宝玉原型一岁的开始，岂不知“顽石历世”也夹杂在一起。所以，依此所排年表却就像一场交响乐曲一样，而哪一乐章是什么乐器演奏，是由音乐演奏时序决定的。红楼梦也一样，人物原型也是由时序指针决定的。曹霑是“宝玉”原型之一，其生日场景描写及原型信息主要集中在第六十二、六十三回里。从六十二回“当下又值宝玉生日”，一直写到六十三回去给贾敬守丧。这两回里并没有给出生年信息，生年时序指针伏在第六十九回里。
宝玉生日夜宴的季节，是在“天长夜短”的夏至前后。至第六十九回时间已是同年腊月，文本明确写到“那日已是腊月十二日。”贾琏送贾珍“三天三夜”回来后，为尤二姐请医生，致胡君荣乱用虎狼药，打下二姐腹中男胎。接下凤姐因此事叫人去算命打卦，回说：“戏属兔的阴人冲犯。”大家算将将起来，只有秋桐一人属兔，说她冲的。这秋桐前文已有交代，因贾琏办事中用，贾赦“赏他一百两银子，又将房中一个十七岁的丫鬟名唤秋桐者，赏他为妾。”
以上两条信息表明，秋桐十七岁，属兔。一个“六十甲子”分为六旬，每旬都有一个属兔的，即有六个兔年。但无论哪个兔年生人，其“十七岁”这年必是羊年（见图二）。所以，宝玉生日这年羊年无疑。究竟是哪个羊年，这要由上文提到的时序基准点来判定。
时序基准点康熙四十五年（1706）是丙戌年，下数至羊年是乙未年，即康熙五十四年（1715），文本描述的曹霑生年是乙未年。
图二 属兔人十七岁与羊年关系表
曹霑生年问题，文本描述至此已理清，以下再回顾下历史史料的记载情况。
《关于江宁织造曹家档案史料》书中，辑录了有关曹雪芹父祖等人奏档二百件。正文奏疏第一百一十四件《江宁织造曹頫代母陈情折》，是曹頫就任江宁织造后，于康熙五十四年三月初七日所奏。
奏折全文如下：
江宁织造、主事奴才曹頫谨奏：为皇仁浩荡，代母陈情，恭谢天恩事。
窃奴才母在江宁，伏蒙万岁天高地厚洪恩，将奴才承嗣袭职，保全家口。奴才母李氏闻命之下，感激痛哭，率领阖家老幼，望阙叩头。遂于二月十六日赴京恭谢天恩，行至滁州地方，伏闻万岁谕旨，不必来京，奴才母谨遵旨扔回江宁。奴才之嫂马氏，因现怀妊孕已及七月，恐长途劳顿，未得北上奔丧，将来倘幸而生男，则奴才之兄嗣有在矣。本月初二日，奴才母舅李煦前来传宣圣旨，奴才母跪聆之下，不胜感激，博颡流血，谨设香案，望北叩头谢恩。窃念奴才祖孙父子，世沐圣主豢养洪恩，涓埃未报。不行父兄相继去世，又蒙万岁旷典奇恩，亘古未有。奴才母子虽粉身碎骨，莫能仰报高厚于万一也。
谨具折代母奏闻，恭谢天恩，伏乞圣鉴。奴才母子不胜激切感戴之至。
朱批：知道了。
从奏折提供的时间可知，曹顒之妻马氏三月初七日怀孕已及七个月，其分娩当在五六月间。此子生年乙未，与文本描述的宝玉生日（曹霑诞辰）时年是一致的。
综上所述，无论从文本角度、还是历史资料方面论证，曹霑生年均指向乙未年。曹顒时年正月初八日在京病逝，曹霑是曹顒遗腹子，其生于康熙五十四年（1715）的“乙未说”是可信的。
四、生月与生日
有了曹霑生于乙未年的结论，其出生月日也就不难辨析。文本在第六十三回“开夜宴”一段，林之孝家的这样说道：“还没睡？如今天长夜短了，该早些睡，明儿起的方早。”这是典型夏至季候，夏至是一年白昼最长的一天，“天长夜短”应在夏至前后。
经查清历，康熙五十四年乙未（年历见图三），夏至为五月廿一日。据文本描述，宝玉生日第二天，贾敬去世。这样写道：“大夫们见人已死，何处诊脉来，素知贾敬导气之术总属虚诞，更至参星礼斗，守庚申，服灵砂，妄作虚为，过于劳神费力，反因此伤了性命的。”
图三 康熙五十四年年历
由此可知，贾敬是庚申日服丹药而死，宝玉生日是前一天，查康熙五十四年年历（图三），五月二十一日（夏至）是丙辰日，二十五日正是“庚申日”，曹霑生于五月二十四日。
又作者写宝玉庆生“开夜宴”，并一直忙乎到天明。此处叙及宝玉出生时辰，且亥时较为可信。
至此，关于曹霑何年何月何日何时出生问题，以清代年历为依据，结合红楼梦基准时序，以及文本描述的时令和历史资料，一一进行了梳理，得出了曹霑诞辰具体时间：康熙五十四年乙未，五月二十四日亥时。
在推出曹霑诞辰之后，笔者从另一个角度，对“曹霑”这个名字的出处进行了考据。大家知道，古人起名多引经据典，依周易卦象义理、四柱五行抑扶起名者亦不在少数。故而将曹霑生日，用年月日时之数起卦，得《小畜卦》。
《小畜卦》是《易经》第九卦，上巽下乾。
其卦辞曰：亨；密云不雨，自我西郊。
意思说：亨通顺利；天空布满浓密的积云，但还没有下雨，云气是从城西郊区升起来的。
“霑”的意思，不正是沾湿浸润，希望曹家这个遗腹子能够得到甘雨滋润吗？曹霑之名，非具巧妙绝伦之人不能为之。这也算是另一个角度的附和吧。
五 结 语
综观上述关于曹霑诞辰的考论，其关键有三个方面：
其一，是使用清代万年历作为研究工具。清代年历与现代年历，从天文学角度相比，误差势必要大些。但作为考证红楼时序的工具，清代年历占有绝对优势，其可信度远高于现代年历。因此，选用清代年历来研究红楼时序，其结果是可靠的。
其二，建立红楼梦历史时序基准坐标，结合章回时序指针，以此推断宝玉原型生日，是符合历史现实的。从作者对文本时序的设计来看，选择具有唯一特征的时序节点作为基准，其良苦用心昭然若揭。因为它的唯一性，由它所决定的小说历史年代也是唯一的。
其三，有了文本考证的结论，再以历史资料来对比验证，更能够判定结论的正确性。如果单从文本析出，没有历史资料支撑，其结论必是苍白无力，难以服人。
乘除加减，上有苍穹。死结虽顽，巧解必开。笔者毕竟初入红楼，所有见识尚属浅薄。文中方法抑或不当，论证疏漏在所难免。恳切希望专家学者、红友读者提出批评和建议。
至此曹霑诞辰三百周年之际，谨以此文表达对这位伟大作家的仰慕之情。敬请大家记住：每年的五月二十四日，是《红楼梦》作者曹霑的诞辰纪念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