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作家散文】王自亮 / 黄土地的儿女
黄土地的儿女
王自亮(河南)
天冷地冻,回到家里,可是邻家大娘还就了路灯做饭,这晚上,一街灯亮着,这电多心疼。大娘,你就用吧,电费值不几个钱?
钱都费了,心疼呀。
不冷吗,开个空调吧。
多冷呀,现在人就是娇丙。
娇丙是乡人的一个鄙夷的词语,意思大概就是娇气、弱不禁风、娇嫩、像千金小姐样娇滴滴。黄土地的儿女是坚韧的朴实的,一点也不娇丙。
以前,小村夜黑如墨,呵气成冰,早上起来,屋檐上的琉璃喇叭足有二三尺长,小儿胳臂粗细。一条条,如剑一样向下垂着。我们搬个凳子,掰下一个就啃,天然冰棍,冰冰凉凉。下了雪,白白的,厚毛毯一样铺一层。我们掬一捧就吃。凉凉的,还有些甜。
家里不会生火,也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取暖。其实,取暖也没有用,屋里是待不住的,一天大部分时间就是在外面飞蹿。坑里结冰了,就去滑冰。拿一个小木板,坐在上面,两人一班,轮流推着玩,有的就拿了得漏,在上面比赛得漏。得漏是用自行车铃铛制的,里面嵌个木棍 ,挖个透心,插入筷子就行。周边缠一遭线,一拉,就簌簌地转动。冰面绿绿的,像是春江水,泛着莹莹的光。那时的冰结得很厚,俊杰家就在坑边住,他爸拿了煤火捅,在冰面上瞅,见到有鱼冻得翻了个,就拿煤火捅往下捣。冰很结实,扑通通捣半天,才有一个胳膊大小的口。冒着白气。一会,就又冻住了。
夜晚我们也不闲着。黑寂寂的夜晚,像墨汁一样,印象里现在没有这么浓的夜色了。饭还没吃完,街上就有人叫,当藏老木了,当藏老木了。扒拉两口饭就往外跑,屁股针扎一样。母亲还急,吃完饭再走。答应一块,人却跑到院外了。分两班,挑兵挑将,剪包锤。就约定了一个桩,一般都是路口的那棵老榆树。就一班找,一班藏。这也是让大家开动脑筋。我们什么地方都藏过,乱坟岗,猪圈,鸡窝,甚至墙头、树上、麦秸垛上。我的左胳臂就是在麦秸垛上掉下来摔断的。
跑得满头大汗回了家,倒头就睡。脱了衣服。那时似乎也不知道冷,从来不知道冷过。父母也很少管,当时孩子都是散养的。一冬天洗不一次澡,每个耳后都结了厚厚的泥垢。棉袄袖子上更是硬硬的,黑黑的,明光闪闪,像糊了一层浆——那是围鼻涕围的。
但那时大家似乎身体都挺好,很少感冒发烧,就是感冒发烧了,也是吃点药,至多别两针就好。黄土的儿女,就是在黄土地上疯跑乱窜长大的。现在的孩子却是动不动就输液,暖气房里待着,别说农村老家,就是街上都不敢去了。真有点娇丙,这究竟是怎么了。
虽然当时条件所限,不讲卫生,现在社会进步了,但我也希望现在的孩子多锻炼一下,多受受寒,多到外面跑跑,别那么娇丙。
王自亮,供职于河南省长垣县委宣传部 。爱好写作,作品常刊发《西南作家》等大型微刊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