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头创作与记录整理

口头创作与记录整理

文/顾景林

  一首曲子哼出来就是作曲,一个故事,讲出来就是口头创作。录了音就是有声读物,录了像就是影像作品。现在还出现了用视频介绍科研工作的“实践论文”。
  随着录音、录像、语音识别、计算机辅助创作技术的普及,人们知道记录方式不是只有文字,作品不是只有文字版一种形式,作品不一定非得整理成文字,整理成文字是相对容易做的。
  现在人们逐渐觉醒,认识到思想、创意的不可替代的价值,创作是比记录更重要,更难得的东西。创作是创造性工作,是作品的灵魂。代笔、记录、记谱不属创造,是可以由他人替代的,是可能由机器代劳的事务性工作。
  但在文化普及程度不高,技术不发达的年月,人们对识字、写字尤为看重,会识谱、记谱就更稀罕了。香港人把办公楼叫写字楼一点也没有小瞧的意思,有的是满满的崇拜。在这种环境氛围中,文化人享有一种特别的权益。
  一些民间艺人往往不会写字、记谱,没有发表途径。文化人把他们的口头创作作品收集、整理出来,在刊物上发表,往往就署上了作者、作词、作曲的名,创作者的功劳被归到了记录整理者头上,记录者占据了创作者的位置,客居主位,名利双收,占尽风流。而真正的创作者却成了无关人员,无名无分,默默无闻,受尽清苦。文化人把到民间收集民歌、故事叫“下乡采风”,有的人则自嘲为“下田偷青”。
  收集、整理、传播工作对于文化传播、非遗传承是非常重要的,但记谱整理就是记谱整理,作曲就是作曲,不应混为一谈。有些问题可能是由于发表时刊物简单地套用作词、作曲的格式填写造成了信息丢失。
  上世纪五十年代,中央音乐学院的杨荫浏老先生辛辛苦苦地扛着笨重的钢丝录音机,千里迢迢地从北京赶到无锡,找到在街头卖艺的瞎子阿炳,录下了《二泉映月》等二胡曲并记谱、整理发表。那阿炳又穷又瞎,不久就病死了,你发表作品的刊物他根本无缘看到,最有条件据为己有。然而,品德高尚的杨荫浏老先生硬是要在作品上署上那个穷瞎子的大名。阿炳的大名也不俗,叫华彦钧,光看名字,不知道底细的人可能还以为是一个大学者哩。于是,世间便有了一个有名有姓的民间艺人创作世界名曲的例子。对比那些对簿公堂也不能让他承认别人创作成果的人,是何种的高下之分。
  蒲松龄搭一个凉棚,备一壶凉茶,请过路人小坐歇凉、喝茶、讲故事。蒲松龄把故事记录下来写成了小说《聊斋志异》,后人说作者是蒲松龄,但蒲松龄在书名上说得清楚:那是群中朋友的聊天记录,他只是群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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