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马古道上的鹤庆商帮
壹
滇藏茶马古道路线图
从河赕贾客的传奇中走来,从小锤敲过一千年的故事中走来,鹤庆的白族是一个擅长经商的群体。清末民初,鹤庆商帮与其设在四川的分支商帮(统称四川商帮)、大理喜洲商帮、保山腾冲商帮并称为云南四大商帮;与喜洲商帮、腾冲商帮并称为迤西三大商帮;又与喜洲商帮并称为白族两大商帮。现在新的鹤庆商帮,仍在云南秉持着良好的声誉,并取得了辉煌的成就。
白族擅于经商,在历史文献中早有记载。唐樊绰《云南志·山川江源第二》中记录了《河赕贾客谣》:“冬时欲旧来,高黎共上雪。秋夏欲归来,无那穹赕热。春时欲归来,囊中络赂绝。”歌谣中叙述了白族先民河蛮商人到保山、腾冲一带经商的艰辛。鹤庆现在的白族也就是河蛮的后裔,所以说追溯鹤庆白族人民经商的历史,要从河赕贾客的行踪开始。公元680年,藏族先民吐蕃在铁桥城(丽江塔城关)设立神川都督府,是开启了滇藏茶马古道上茶马互市的标志性大事。那时候,鹤庆白族商人作为“河赕贾客”的一部分,已开始活跃在茶马古道上。明代,随着鹤庆造纸、五金加工业高度发达,丰富了鹤庆商人对外交流的货物。
清代中后期,鹤庆商帮异军突起,成为云南商界的领军者。清道光三十年(公元1850年),鹤庆白族商人李恒春率先在下关开设同兴德商号,成为迤西较早出现的大商号。清咸丰初年(公元1856年),为了逃避鹤丽镇标千总张正泰的勒索,李恒春携家眷逃往四川,并扩大商业。同兴德在炉城(康定)、渝城(重庆)、武汉、上海等地设立庄标,商品深得中外客商的信赖和好评。
稍后于李恒春的最大鹤庆名商为舒金和。舒金和(1835年-1922年),字丽春,云鹤镇打铁巷人,是兴盛和商号的创始人、总掌柜、三大股东之首。舒金和幼时家境贫寒,咸丰六年(公元1856年)八月,杜文秀率军攻克大理,鹤庆城乡白、汉、彝、回等民族人民大量逃往建塘(中甸,今香格里拉)、阿墩子(德钦)和维西等地避难,舒金和也因此携全家和侄儿到中甸乌竹村侨居,其岳父是乌竹村的大庄园主。他往来于中甸、炉城做小生意,因本金不多,只能与四川、陕西商人做先赊货,后结账的“期盘”生意。他虽然经营规模小,但恪守诚信,做到如期结清货款,许多商人“皆乐以期盘与交易”。这期间发生了一件事,成为舒金和人生的拐点。那是陕西商人在炉城开办的大商号世丰和与舒金和做“期盘”生意时,在赊给舒金和的布匹中,漏记八百两银的货款,舒金和核实账目后,如数归还。于是他在滇川西藏赢得了很高的声誉,许多商人都乐意与他交往,准许其由“期盘”定期零星交易改为“赊盘”的大型赊销交易。清同治六年(公元1867年),舒金和得到其岳父孙瑗的支贷,次年创办“兴和公”商号于炉城,从小商贩成为坐商。由于兴和公商号经营有方,舒金和的族兄舒其美、族侄舒裕后与其入股合资创办“兴盛和”商号。兴盛和的立号,标志着舒金和的商业已由独资经营发展到股份制经营,由小商户发展到立号收购、批销。当时有许多鹤庆籍子弟在兴盛和打工,其中很大一部分后来回鹤或在滇、川各地开办了规模大小不一的很多商号。
清同治九年(公元1870年)秋,杜文秀占领的鹤庆城失守。冬末,舒金和的侧室左氏夫人回鹤,在丽江和鹤庆两地开设兴茂和商号,专营川陕布匹,批销到周边剑川、永胜、宁蒗、华坪等地,兴茂和商号因此俗称为“金和布庄”。是年冬天,兴盛和商号联合朱美修、彭杞凤及舒系成员合资组号“同兴茶山”,附名于兴盛和。
清光绪初年,兴盛和立号合股经营规模日益扩大,入股的人以舒氏家族兼及鹤庆城乡富绅、小官吏等。兴盛和商号坐商于鹤庆城有十铺,在丽江、大理、中甸、剑川、维西、兰坪设店号三十余处,批零兼营。清光绪年间至民国初年,由舒金和一手创办的商业帝国发展到总计有鹤庆、下关、会理、保山、昆明、成都、上海、武汉、重庆、宜宾、康定、申江、富宁、嘉定、雅安、贵阳、香港、缅甸仰光、瓦城(曼德勒)、八莫共35个分号,其中在中国香港设立了主营汇兑业务的钱庄。舒金和及其舒氏家族、亲戚好友等形成了有名的舒系商帮,民国初年开展了大规模的国际贸易,舒系商帮的商号及分号林林总总逾百个之多,较大的有怡和兴、恒通裕、德生记、鸿盛昌、复协和、文顺祥、裕丰恒、裕兴公等。
清末民初,鹤庆已经比较有名、堪称领军型的商号,除以上所列示的同兴德、兴盛和外,还有蒋宗汉家族的福春恒,丁槐家族的庆昌和,张锦文家族的恒盛公,为当时在云南影响较大且称雄一时的大商号,并称为鹤庆五大商号。鹤庆商人的足迹遍布四川、西藏、湖北、上海、中国香港等国内重要的商埠口岸,号铺庄标林立各处。此外,在印度的德里、加尔各答、孟买、葛伦堡、缅甸的仰光、瓦城、八莫,泰国的曼谷,越南的河内、西贡、海防、莱州等地,有名号可考的商号数以千计。
民国时,鹤庆商帮祁奎、张绍曾、舒荩臣曾任过云南省商会会长。唐继尧治滇,为了笼络云南商界,特以“靖国联军司令唐”的名义向民国初期任云南商会会长的祁奎赠匾云:“惠递万商”。鹤庆商人李鸿康曾任过昆明商会会长,周宗顺任过昆明商会执委会主席。民国时,鹤庆商人在下关、昆明、中甸、丽江、四川宜宾、康定、缅甸瓦城建立过商会会馆,在德钦与丽江商人共同建立鹤丽会馆。
近代的鹤庆商帮发展,按其历史脉络可分为四个发展阶段,清代咸丰同治年间以前为起始阶段,清末民初为兴盛阶段,1927年至抗战时期为持续和衰落阶段,抗战结束后为复兴阶段。新中国建立后,鹤庆商帮走向公私合营,部分商人因在国民党统治时期担心货币贬值而大量购置田产,建国后划为地主兼资本家成分,被没收房产。有很大一部分人旅居于昆明、上海等地。
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初期,鹤庆商帮还创造了一次奇迹。1952年,西藏拉萨茶叶货物紧缺,成为中央和地方亟待解决的问题。恒盛公商号急藏族同胞之所急,由云南省人民政府及时给予10亿元(当时1万元等于现在的1元)贷款后,购买下关砖茶2000包,利用原有的人脉关系,取道畹町,进入缅甸,转道印度阿萨姆地区,运至西藏拉萨。与此同时,恒盛公总经理张相如到康定,采购大批四川雅安砖茶,由驿路发往拉萨。援藏经商,南北两线同时进行,在当时受帝国主义封锁的情况下,可谓创造了奇迹。
(原标题:茶马古道上的鹤庆商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