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故事】老枪又响了！
老枪又响了
文/抱璞斋主
辛亥革命后，1920年前后军阀混战，各地的地方政权软弱无力，名不副实。灵南、灵北土匪横行，民不聊生。
我家有一支老枪，好走火，一响起来后音拖着低低的沙音，像是京剧老生粗犷的后低音。好多人都熟悉我家老枪的声音。我的四个姑奶奶婆家分别在我家的东西南北庄，土匪要是抢我家，老枪一响，我家的姑老爷、表大爷他们提着枪，就直奔我家，一起打土匪。
1922年的麦收时，打了一天的场，麦子扬好后堆在场中央。我的大老爷睡在凉床上，怀里抱着老枪，子弹上膛，以防土匪抢麦子。凌晨二时许，临边场上的枪嗵地响了一声。大老爷在梦中一听枪响，忙的手一抠扳机，老枪响了，我家的四周亲戚听到老枪又响了，他们照样的持枪来帮忙。
不料亲戚来到我家场上后，我大老爷被保长五花大绑绑上了。原因是邻居铁姓家夫妇也在场上看麦子，她老公被人一枪打死了。铁夫人哭天喊地，一口咬定是我大老爷枪响打死的。其实，我们两家相处很好，铁夫人先前梦中的一枪没听到，只听到我家老枪响的声音。
大老爷被关进县里大狱，一口否定此事。当时我家五顷多地（500多亩），日子过得红火。我庄的另一家庞姓大户，比我家稍逊些，眼红我家，又因田地边界纠纷，打过官司，他们输了，心生嫉恨。大老爷被捕后，他们家给县太爷送去500两雪花银。县太爷一是一时找不到凶手，二是又落了大银，对我大老爷用了酷刑：赤脚走12张烧红了的铁鏊子（烙饼用的三腿平锅），跑完后昏死在地。就这样他们给大老爷画了押，最后酷刑绞死。
事后，我的小老爷把老枪砸断，枪托用火烧掉，枪管送到铁匠炉熔化打了锄头。说是这样可以免灾，然而大老爷已经冤屈丧命，一切破道做法都晚了。冤死的大老爷在天之灵永远得不到超度。
1970年秋的一天上午，记得是星期日，周庄的一个年逾70的老太太，来到我家，说要找我祖辈的老者。我老爷弟兄五人相继去世，只有我的祖母年近80，依然健在。周家老太太拉住我奶奶的手，潸然泪下：“对不住你们家啊！铁先生在我庄教私塾时，在我家包饭吃，时间长了，我家那死种，硬是怀疑我与铁先生那个……，谁知他夜里跑到你庄，把铁铉先生打死了，结果连累了你家老大丧了命。……”“那你们家就丧尽天良，一声不吭，白白地让我大哥给铁先生偿了命？！”
奶奶气愤地质问。周老太太深疚地解释说：“是这样，我家死鬼得了肝癌，直到他咽气前才说了此事，他说他内疚了40多年，对不起你家老大，他说他得肝癌，是老天对他的惩罚……”这不，一把他葬下地，我就过来了。
奶奶唏嘘了一口气：“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四五十年过去了，天变了，人死了，冤死的也罢，干坏事死的也罢，一切都过去了……”
我在一边听了她们的对话，心里万分难过，憎恨那黑暗、罪恶的旧社会，眼泪簌簌落下，咬着嘴唇，没说一句话。
自那以后，每逢年节，在家堂前烧香祭祖，我总是说上一句：“大老爷，你安息吧，我家书香门第，善德齐家；仁德会洗雪你的冤屈的……”
老枪又响了！我猛地坐了起来，虚惊中，马上意识到：哦！这是一场惊心的噩梦……
2016.8.14.于抱璞斋
（本文作者系灵璧向阳中学退休教师、灵璧家园网版主邵明宣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