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轻薄雨，撕衣不胜寒：清代京师“拒奸蒙羞记”始末

清代，某侯爷尚未承袭爵位的前一年，刚刚十七，丰姿俊逸，却喜欢斗鸡遛狗。他曾蓄养一只大黄狗，恩宠有加，与之同吃同寝。时值夏日，侯公子带着大黄出东门，到郊外游玩，突然大雨倾盆，他在一墓门下躲避。墓前有个水池，广袤数亩，芦荻遍布。公子还没坐稳，三个无赖就擎鹰负弩经过，见他身穿华服，料想不是平常人家的子弟，于是悄声耳语。侯公子素来皮肤白皙，长相俊美，一个无赖故意念起顺口溜调侃：“黑的黑如铁呀，红的红如血呀，白的白如雪呀。”其余两人附和大笑。侯公子虽然人微言轻，但毕竟是世家后裔，且懦弱孤立，闻之大惧，欲冒雨离开。

无赖竭力挽留不许，公子非常窘迫：“尔等意欲何为？”无赖们笑而不语，只是挟制不放，大黄见状，在一旁不停地狂吠嚎叫。无赖拾巨石投击，正中它的脑门，大黄当场昏绝倒地。他们趁机一拥而上，剥光公子的衣物，不留寸缕，绑起手足，俯身将他摁到草丛里，准备奸污。侯公子声嘶力竭地哭喊，来回翻滚。关键时刻，有数人自林内纵马而出，三个无赖仓皇逃走。来人见一片狼藉，不胜诧异，解开公子身上的绳索，询问缘故。侯公子缩成一团，边哭边说，来人怜悯他的遭遇，给他穿上衣服，并送他回家。大黄也踉跄而回，数日不食，伤口溃烂而亡。

公子悲痛不已，将它厚葬园中，作词祭祀，犹如失去好友一般。当晚，他梦到大黄吐作人言：“主人待我优厚，我一定要有所报答。您从此出门，宜须仔细谨慎。如遇危险，我受主人豢养之恩，到时必定搭救。”虽然深觉怪异，但还是铭记于心。一日，侯公子有事赴通州，回程泛舟于大通河，途中又碰到先前三个无赖和两个少年，他们奋起追逐，目视公子而笑。公子十分恐惧，舟到水闸停泊，同船旅客四散而去。他混入酒楼，暗中窥伺，见三个无赖渐渐远去，才敢寻偏僻小路急行。行约一里，三个无赖突然从庄稼地里窜出，将他挟持到偏僻之处，紧掩其口，又剥衣物。

一无赖正欲行不轨，一只大狗忽然从旁边的残垣断壁内扑出，飞奔上前，咬掉他的股根，少年痛绝跌倒。大狗拿下一分，转而追赶剩余的两个无赖，很快一个腿肚子被咬掉，一个屁股被咬伤。侯公子因此得以幸免脱身，着衣穿鞋，慌不择路，乱踩田地而奔。大狗折身离开，侯公子尾随叫唤，来到一座茅舍前，发现大狗匍匐在篱笆下。公子靠近观察，原来是只病怏怏的癞皮黄狗，他不禁很是惆怅失望。有个老妇在场院扫麦，瞅着公子，笑道：“这是我家的老犬，病癞半年，昨晚死了。小哥贴近观望，难道不嫌它脏吗？”

公子漫不经心地回应几句，就烦闷而返。当晚又遇大黄托梦：“主人之恩，我已稍作报答，冥间怜我忠心耿耿，即将让我转世为人，所以特来道别，以后再无相见的机会了。”说完，哭泣顿首而去。公子深感大黄的义气，计算它的死期，每隔七日总要在它坟前祭祀一番，至今不变。后来听说这三个无赖恶少，两个变作残废，伤及股根的那位，次日晚上就因伤殒命。恩茂先是侯公子的内兄，深知其事。公子如今袭爵三年，我（作者）曾在茂先给孩子举办的汤饼会上见识到，确实是个漂亮人物啊。

作者点评：食其禄而报其主，狗实在是忠诚啊！大黄死后，仍然借癞狗一展它的猛烈之气。狗本就无愧于自己的英灵，它能这样，人难道可以不如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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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译自《夜谭随录》中【异犬】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