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山没有山 / 开普饭

牛山没有山

作者：李广生

牛山是牛栏山的简称。当地人叫顺了、叫白了，就把牛栏山叫成了牛山。京津地区的口语中，这种吞字、吃字的现象很普遍。我出生的村子叫马各庄，但村里人说的时候，都会把中间的“各”字省略掉，听着就像是“马庄”。当地人都明白，外来的就不一定了。初到顺义时我就打听过，牛山就是牛栏山吗，惹得人家用异样的目光看我。那眼神好像是说，大牛山还有人不知道吗？

说牛山没有山，一定会引起争议。明明就是有吗，就在那里呢，偌大一座山，看不见吗，一叶障目了吧。可说实话，这样的一座山，在我这个从大山里走出来的人的眼里，很难把它叫做山。几座土堆、几块石头，孤零零的立在潮白河畔，既没有悬崖峭壁，也没有连绵的峰峦，这那叫山啊。我家乡的山，那还算是山，要么高耸入云，要么绵延不绝，一眼望不到头，一天爬不出一条沟。和家乡的山相比，牛山的山，连名义上的山都算不上。

即便如此，牛山还是有很多与山有关的传说。最出名的应该是金牛洞。说山上有个洞，洞里有一头金牛，洞口还有金牛留下的脚印。顺义老八景之“碧霞春晓”便在此处。当年，山顶最高处为碧霞元君庙，大殿里供奉碧霞娘娘，俗称送子娘娘，香火鼎盛，远近闻名。《顺义县志》里载有北平尚敬臣咏碧霞春晓诗：梵宫桃季自成蹊，树密幽禽处处啼。峦顶晨烟犹带湿，草头夜露尚余凄。山花逞艳临流媚，笋屐寻芳曲迳迷。佛阁钟声惊晓梦，好风莫送到春闺。

这早已不复存在。我见到牛山时，它几乎不算是山了，可谓是徒有虚名。周围的楼房拔地而起，居民小区建设热火朝天，高耸的大楼，让牛山显得更加低矮、落魄。山上杂草丛生，树木稀疏，土石裸露，被开挖的痕迹赫然在目，像是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潮白河虽然近在眼前，但也没有船只往来穿梭的繁荣和帆影渔歌的美景了。让人觉得挺遗憾。好像是去年，偶然间发现，牛山脚下开发了一个公园，设计还算精巧，景色也算不错。今天，突发奇想，组织了一次“微秋游”，来到了牛山公园。

真的没有想到，太美了。公园不大，但构思巧妙，围绕着牛山，精心设计诸多景观。有山，有水，有花，有树，有高台观景，有曲径通幽，有林荫栈道，有水榭亭台，蜿蜒起伏，移步换景，匠心独具，妙不可言。我想这一定是一群年轻人设计的景观，清新有趣，富于变化。他们急于把各种造景技巧运用其中，江南园林的元素，北方庭院的布局，一股脑堆在一起，虽有炫技之嫌，但别具盎然意趣。我喜欢。

这个时节应该是牛山公园最美的时候。

首先是五彩斑斓的颜色。黄栌、红枫、翠柳、绿竹、碧草，像是一幅绚烂至极的画卷展在眼前。你会惊讶，怎么能够有这么多的颜色，怎么能够如此奇妙！沿一条小路登上山顶，放眼一看，各种颜色层层叠叠、相互交织，像是一个巨大的调色盘。红的那么娇艳、黄的那么灿烂、绿的那么浓郁，还有介于各种颜色之间的，超出语言描绘能力的色彩，让人不由得心生慨叹。

其次是蜿蜒曲折的步道。景区不大，景观不少，这就需要精心设计步道，不仅把各处景观巧妙的连在一起而成为一个整体，更能通过游览路线扩容景区，给人以步步有景，别有洞天的感觉。步道纵横交错、高低起伏，一会儿引你到山顶，一会儿送你到水畔；一会儿是林荫小径，悠长而静谧，一会儿是山路台阶，有鸟语和花香；有的路段是单一树种，元宝枫金灿灿的，黄叶飘落，如梦如幻：有的路段是低矮的灌木夹杂着山花，放眼四下，天高地迥。走一段就能遇到一个或几个岔路，每一条路都吸引你去揽胜探幽，让你流连忘返。转了一圈你又会发现，每个岔路其实都连在一起。妙不可言。

三是环境清幽。如今到处人满为患，能找到这么一个安静的地方很不容易。来这里游玩的，多是住在附近的居民，老人，孩子居多。一对年轻的夫妇，手牵着手，窃窃私语，漫步前行。忽然，女子笑了，笑声飞到半空，惊了林中的鸟儿，扑啦啦窜了出来。随后，又恢复了宁静。有几位资深美女，相约来到这里，穿着鲜艳的衣服，在树林里照相，摆出各种姿势，兴高采烈。她们不知道，我在她们的头顶偷看，竟然有些嫉妒。

想起《晚秋》这首歌，用随身携带的小口琴吹了一曲：在这个陪着枫叶飘零的晚秋，才知道你不是我一生的所有。蓦然又回首，是牵强的笑容，那多少往事飘散在风中……

牛山曾经有山，一座不大的山，随着开发和建设，快被荡为平地了。幸好修了这座公园，造了一方美景，也保住了牛山。否则的话，用不了多久，牛山就真的没有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