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雪清华园

微雪清华园

作者：李广生

今天在清华工作。前往清华的车上，大脑快速运转，搜索与之有关的信息，尝试形成一个较为完整的印象。自以为对清华了解颇多——读过不少讲述清华的书，听过不少关于清华的讲座，看过电视、电影，还知道一些道听途说的消息，甚至还在清华为到这里培训的教师上过课。但我无法把这些整合拼接到一起。关于清华，我之所知乃片云碎影、浮光掠影。

天气阴冷，刮着小风，飘着小雪，小到几乎看不见，吹落到脸上，凉飕飕的。

趁着布展的功夫，骑一单车，沿学堂路，向南。我转向了，以为是北。先去了南门，又去了正门。正门外一长条花岗岩巨石，横卧于草地，正面刻清华大学校名，背面则是“自强不息，厚德载物”八个大字。回来时照例迷路了，拐进了新民路，又走到了至善路，不辨东西，跟着感觉走。很明显，这些路名取自《大学》，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新民，在止于至善。估计还有明德路，但没有看到。经人指点，回到原处，投入工作。

这一路见到不少大型建筑，但都是现代建筑。线条简洁而不单调，造型时尚而不浮夸，色调以浅灰为主，低调而不失品味。假以时日，亦为经典。一座巨大的办公楼尤为醒目，楼前为一大片草地，愈显其雄伟。主楼居中，高大威严，两配楼对称分布于两侧，稍矮一些。有廊桥与主楼相连，桥下是路。整个建筑似一座殿堂，端庄而典雅，大气而严整。

吃过午饭，跟随几位同事，在导航的引领下，由食堂向西，一路漫步，寻找朱自清笔下的荷塘。穿林过桥，几经周折，荷塘就在眼前。当然没有月色，亦无荷花。池水结冰，数支枯荷，风中瑟瑟。

那几日朱先生心里颇不宁静。为何不宁静，后人多有猜测，但多穿凿附会。情绪这玩意儿，谁能说的清楚，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明白。可以不去管它，但要感谢这不宁静，为后人留下这篇堪称经典的美文。“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叶子出水很高，像婷婷舞女的裙。”入选教材后这一段是要求背诵的，我背的滚瓜烂熟。此时此地，突然意识到。荷塘真的是“曲曲折折的”。

池塘不大，不宽也不长，称之为塘，实在有些勉强，一条小河沟而已，所以说是“曲曲折折”。环绕池塘，确实有一条小路，不是煤屑路，是石板路。路旁是土丘，林木丛生。因为是冬季，枝叶凋零，并不显得茂盛。夏夜，池塘里开满荷花，一轮朗月倾泻于荷上，漫步其间，思绪氤氲，一定很美——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白花，有袅娜地开着的，有羞涩地打着朵儿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刚出浴的美人。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这时候叶子与花也有一丝的颤动，像闪电般，霎时传过荷塘的那边去了。叶子本是肩并肩密密地挨着，这便宛然有了一道凝碧的波痕。叶子底下是脉脉的流水，遮住了，不能见一些颜色；而叶子却更见风致了。这一段写景的文字，细腻而温婉，百读不厌。站在池塘边，寒风料峭，眼前是残荷冷冰、枯木衰草，默默吟诵朱先生的文字，人也就恍惚了。

从荷塘向东行，避开大路，左转右拐，竟然又发现一处池塘。也不很大，但形制规整，名副其实的塘。亦结冰，冰上亦有残荷。池塘的一侧是一处古建，规模不大，但雕梁画栋。旁边一座小亭，四角飞檐，玲珑可爱。走近一看方才知道，这就是著名的水木清华，原来藏在如此幽僻之处。水木清华四个大字的匾额赫然在目，俊朗飘逸，酣畅淋漓，据说是康熙御笔。下方是那副著名的楹联。上联：槛外山光历春夏秋冬万千变幻都非凡境；下联：窗中云影任东西南北去来澹荡洵是仙居。字体朴拙，有自然之趣，落款为：殷兆镛谨书。亭为自清亭，为纪念朱自清而命名。一池碧水，满塘荷花，山林掩映，亭台水榭，人间仙境一般。

离开水木清华继续前行，便到了清华老校区。清华学堂、研究院等几栋老建筑，像是几位饱经沧桑的老人默然伫立在那里，让人肃然起敬。红砖灰瓦，巍然矗立，气势恢宏，气韵流动，站在广场中间，我被它强大的气场所降服，唯有慨叹。

终于去找到王国维先生的纪念碑，其实就在广场西侧，一座土丘之下，松柏掩映之中。碑的正面，隶书“海宁王静安先生纪念碑”，碑的背面，陈寅恪先生撰写的那篇著名碑文：海宁王先生自沉后二年，清华研究院同人咸怀思不能自已。其弟子受先生之陶冶煦育者有年，尤思有以永其念。佥曰，宜铭之贞珉，以昭示于无竟。因以刻石之词命寅恪，数辞不获已，谨举先生之志事，以普告天下后世。其词曰：士之读书治学，盖将以脱心志于俗谛之桎梏，真理因得以发扬。思想而不自由，毋宁死耳。斯古今仁圣所同殉之精义，夫岂庸鄙之敢望？先生以一死见其独立自由之意志，非所论于一人之恩怨，一姓之兴亡。呜呼 ！树兹石于讲舍，系哀思而不忘。表哲人之奇节，诉真宰之茫茫。来世不可知者也，先生之著述，或有时而不章；先生之学说，或有时而可商，惟此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历千万祀，与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碑前默默伫立片刻，算是了却一桩心愿。

匆匆赶回工作现场，雪似有似无，天昏昏沉沉。

长按二维码即可关注

做真实的教育 过原创的人生

点

阅读原文了解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