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卿隨筆三章之《讀李煜詞記後》

  逸卿隨筆三章之《讀李煜詞記後》
龍章驥德,蘭言玉質,邈而何往?此後主大臣徐鉉誄後主之哀辭。後主薨時,宋太宗廢朝三日,撫几興悼,投瓜軫悲,痛生之不逮。俾歿而加飾,贈太師,追封吳王。其亦不能不發珠玉暴骸于中原之歎焉。昔宋太宗師克金陵,虜後主於中都。其別卻故國,履步遲遲,樓臺亭樹,泣血瞻顧。而後輒春花秋月,夜夜入懷,其見於詞而慟乎心。而英年猝逝,此非亡國之不幸,誠乃文華之不幸。迄乎三皇五帝百代君王,天骨秀異文采卓荦者孰与比類。

後主精究六經,旁騖百氏,酷好文詞,多有述作。而一遊一豫必頌宣尼,載笑載言不忘精義。音律精純,天縱多能,誠古帝王之真龍秀鳳也。而未得有安國克終之美,祗為天運不彰。其懿范流光,文華被世,足可流風千古焉。昔陳後主亦龍蟠虎踞于金陵,韓禽虎一朝陷滅,金陵三百年王氣黯收,而徒以玉樹後庭花留歎於後世,至於亡國亡身誠可悲哉。而今参拜李後主珠玉之詞,不能不悵然想望:後主於中都,別館獨居,白衣紗帽,每自低吟:“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羅衾不耐五更寒,夢裏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君王乎,才子乎?讓人何不憐惜哉。“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彼透徹於骨髓之濃愁深恨,其孰能不動乎千古之悲情哉。

夫唐太宗雖亦濡墨崇文,尚存霸氣;魏武帝橫槊賦詩,終少悲心;宋徽宗書畫風流,文辭稍遜於雅麗;清康乾武略文韬,自寡於天人之悲慨。而獨李後主,以惻隱之性酷好浮屠,草木不殺,禽魚皆遂。賞人之善嘗若不及,掩人之過唯恐其聞。每論決死刑皆寢食不下多從末減。非要極刑以判之,猶涕下而後許。故後主病歿中都,江南父老無不北望以垂涕矣。蓋文若春華,每入精微必至於虛無。而至虛無沖淡,於窮兵黷武則格格而難入。其虎狼之國時時窺之,天子以儒道仁心,何以克虎狼之師於牧野耶。然則上天郁文,千香寶樹自起風煙,九乳仙鐘獨鳴霜雪。後主以赫赫文華留芳於百世,不亦大哉。
2012年逸卿於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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