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稚丨熊孩子不一定倒霉,乖孩子不一定受宠
鲁稚:作家,亲子教育专家。著有《与孩子一起炼爱》《三年能走多远》等十余部家庭教育著作,《你不来我也等》《正在消失的物品》等十余部散文、随笔集。
看国外的一个校园欺凌现象调查表,有一项引起了我的兴趣。在“师生关系”这一项里,欺凌者群体竟然是最好的!
数据显示,在“至少获得一位老师关心、表现好时获得表扬、被希望尽力做好每件事,以及被倾听心里话”这几项调查里,欺凌者群体得分比例最高。而局外人群体只有一项“不在校时能引起至少一位老师注意”得分比例最高。最惨的是受凌者群体,该群体在这几项上得分都最低。
可见,欺凌者群体在学校获得了老师较多的正面关注,而受凌者群体反而得到的正面关注最少。
在一般人心目中,老师不是最喜欢乖孩子吗?那些调皮捣蛋称王称霸的“坏学生”老师不是最头疼的吗?为什么他们反而是师生关系最好的一群?
其实仔细一想,这个现象非常合理,事实就是这样!
我当过学生,也当过老师,我以我自己的亲身经历,就非常能理解这一点。作为学生,你怕班上的小霸王,驯服于他,至少不去招惹他,这是不必说的了。而作为一个老师,你的课堂上,你的班级里有一个最难缠的学生,有他在,整个班级就不得安宁,你会怎么办?
治住他!
怎么治?
你懂的,招安!不错,就是招安。很多老师都会对那些最难对付的学生采取怀柔政策,施以表扬、鼓励、拉拢、利用。这样,最起码可以消除仇视,减少敌意,还班级以安宁。甚至,还可以达到以学生治学生的目的。有的老师会利用小霸王的影响力,就像狱警利用犯人头子来管理犯人一样。如果让班上最调皮的学生当上班长,调皮学生有了荣誉感和责任感,负能量转变为正能量,就可以为班级作贡献了。
我在学生时代就早早地发现了这一点。远在我的小学时期,班上有个特别皮的男生,连教导主任都不怕,都敢顶嘴,上课就更是没有规矩,经常在老师讲课正酣时,突然发出怪声或提出怪问,甚至干脆离开座位,跳到桌子上和老师“扯”——所谓“扯”就是逗乐取笑的意思——弄得全班哈哈大笑。老师请他出去,但是请不动,又不敢去拉,因为一旦动手,恐怕老师更被动。
老师把教导主任喊来管。教导主任把家长喊来管。家长倒是态度好,赔礼道歉,拉回去打一顿。第二天来上学,脸上带着淤青,还是照样捣乱。哪个老师都怕他,恁是有年轻老师被当堂弄哭了的。
你猜后来怎么样?当班长了!
就是这样。新来一个班主任,把他任命为班长。宣布的时候,我心里一惊,“他当班长?!”但旋即明白了老师的用心。我想全班每个同学都明白,只是大家都不说。这个男生虽然调皮,但从不欺负女同学,人也聪明,所以我对他也没有什么恶感,只是觉得不公平。从那以后我就知道了,有时候表现好是没用的,这个社会的规则很复杂。
后来,班上的纪律果然好了很多,谁要是在课堂上捣乱,他马上站起来朝那人一瞪,那人立马就老实了。这个男生当了一学期班长,后来又当体育委员、劳动委员,总之一直是干部。
后来,他甚至工作以后都当了官,而且官运一直不错。
所以,我相信国外那个数据,也由此知道,人心都是一样的,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国外,是过去还是现在。有时候霸道也是一种能力,也有它的价值。
再来说另一个数据,被欺凌者在学校生活中师生关系是最差的(相对于其他三类人:欺凌者、既是欺凌者又是被欺凌者、局外人)。调查显示,被欺凌者群体认为老师公正地对待自己、老师乐于在学习上帮助、乐于倾听和耐心指导自己的比例均为最低。
看来,弱势群体要得到真正的关爱并不容易。对于这一点,我也是早在小学时就发现了。其实也很好理解,凡是被欺凌的,大多都是老实人,相对来说不惹事。既然不惹事,老师也就用不着花精力来解决你,在老师繁忙的工作之余,也许注意到你,也许注意不到你,这都没啥大碍。
被欺凌的人,往往又都胆小,骨子里就有一种对厉害角色的恐惧感。而在学校,老师当然是最厉害的角色。怕“小霸王”的人,自然也会怕老师,不敢主动和老师接触,更不敢向老师袒露心菲,这样就和老师有距离感,既成不了老师的亲信,也成不了老师的拉拢对象,永远只是个边缘人。
说到边缘人,我想起我曾经写过的《榜样田同学》,照抄如下,看官可以自己体会:
“说起纪律和烈日,突然又想起小学时的田同学,最老实了,每节课都按老师的要求,双手背在身后,一动不动地坐着。
记得每天总有一段时间,太阳会斜射进课堂,那时候的教室都没有窗帘,靠窗两个组的学生就要曝晒在烈日下。拿书本遮挡是不被允许的,每当我们这一组被阳光曝晒时,我只能歪斜身子尽量躲一躲,因为是木窗,窗条比较粗,总能够找到一点阴影,至少把眼睛遮一下。但田同学从来不动,我就坐在他的后面,看见他双手背在身后,背微驼着,洗得发白的红背心紧贴在身上,现出肩胛骨,肩胛骨之间的脊背上有一块浸湿的汗迹。这个背影现在想起来还记忆犹新,那时候我就对他有一种隐隐的怜悯。
老师总爱表扬他,“看,他坐得多好!”每当烈日照进教室,他就成了全班的榜样。不过,我们从来也没有把他当成过老师的红人,他在班上实在是无足轻重的,成绩不好,也不调皮,没有任何特长,下课就一个人待着。那时候没有多想,现在才明白,老师未必是真的喜欢他。表扬他,只是为了刺激其他人,他只是一个工具而已。所以,尽管经常得表扬,他什么官也没当,连小组长都不是。”
学校也是社会的一部分。社会有多复杂,学校就有多复杂。老师也是人,我们很多时候也只能拿“人”的标准来要求,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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