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旧八零后:包书皮和牛肉包子​

儿子发了新书,回到家就一顿嚷嚷,说老师要求给新书包书皮,材质和规格都已限定,包书皮的样式和步骤也做了规定,更有严格的老师甚至连采购材料的店铺都做了要求。留给家长发挥的余地并不多,只须按图索骥采购材料并一步一步一步操作即可。
恰好家乡好友发来信息,聊起我们上学时候包书皮的趣事,于是又怀旧起来,再看看自己不断鼓起的腰腹以及日渐光亮的头顶,心中不免感慨:逝者如斯,不舍昼夜!
我就读于陕西华县一个乡镇的中心校,论教学条件算是全镇最好。从每次开学时老师的固定开场就能分辨出来:“你们知足吧!能保证一个人一本书,很多学校一个班才发两本书,老师一本,学生一本!”八十年代中后期,物资还相对匮乏,政策规定只能中心校保证课本供应。我们在当时确实属于“幸福的八零一代”。
老师极知道书本的来之不易,因此要求我们一定要爱惜课本。怎么爱惜课本呢?除了不在课本上乱写乱画,最重要的一项就是包书皮。老师并没有强制要求,包书皮大多数属于自发行为。很多心细的家长,即使老师不强调“爱惜课本”的要求,也会自然而然地给娃娃的新书包上书皮。
据说包书皮是中国特有的传统工艺,可以追溯到遥远的朝代。受印刷手段制约,书籍在古代特别金贵,古时大户人家藏书,要防潮防虫,实为不易。就有人专门设计了层层的包装加以保护,藏书家还会对藏书加以重装。书衣之外覆函套,再用皮革织物包裹,或者直接定做书匣书箱。而古人还不满足于简单的包装,甚至在装饰上下功夫。古代传下来的书书皮更是五花八门,千姿百态,简直堪称艺术品。
图片:上海图书馆“缥缃流彩——中国古代书籍装潢艺术馆藏精品文献展”
尽管在书本大行于世的现代,爱护书本依然是国人骨子里的一种情怀,这种情怀甚至深入灵魂和骨髓——包书皮即是其中一项。当然,今人包书皮并没有古人那般虔诚细致,顶多用较硬的纸张把封面包起,并在书皮上写上书名、班级和姓名。
条件好的人家,会给娃娃带上钱,去商店买一种现成的塑料制品的书皮,左右两端做了开口夹层,只须将课本封面插入到夹层里即可,非常方便。而我们这类农村学校,刚刚哄饱肚皮的年月,买塑料书皮仍显奢侈,包书皮大多“DIY”——全手工制作。材质也五花八门,有旧挂历、旧报纸、旧杂志封面、牛皮纸……不一而足。
旧挂历因为印刷图片的需要,因而纸张厚实,软硬适中,耐磨耐揉,因此作为首选,一般会把没有图片的一面展现在外面,也有因操作失误把图片放在外面的,经常会略显尴尬,书皮上一段丰满的胳膊、胸脯,或者穿着泳装的屁股的一角,在印刷的皮肉上写下“语文”或者“数学”等字样,也确实有碍观瞻。
旧报纸也常用,只是上面文字太多,写书名和姓名就用不得圆珠笔和钢笔了,只能用毛笔。挂历、报纸和杂志的纸张耐用性并不太强,往往半学期之后,外包书皮就会在折叠处最先磨损开来,继而彻底不能再用。而最常用及好用的是牛皮纸,那是一种黄褐色的高强度纸张,经拉又经拽,用一个星期也不会磨损太多,甚至下学期可以接着用。
大部分学生会遵照老师“爱惜课本”的要求包书皮,而总有一小部分学生对此倡议的认识并不深刻,对老师的要求也不予落实。导致课本发下之后不久即面目全非,从封面开始变脏、划破、撕裂,继而掉落,露出课本最前面的插图来。我就是这“不予落实”的其中一员。
我的课本经常被老师和同学称作“牛肉包子”——褶皱颇多而多彩。因为不包书皮——家人太忙顾不上,自己也不会包,索性就让书本“裸奔”。我更热衷于在课本上更改插图,甚至涂鸦,与后来网上流传的差不多,只不过我的画工有限,不似网上的高手画得那般传神。
课本损毁严重,另一个原因在于语文和数学两门课程,这两本书的是使用频率最高,上课用,写作业用,进出书包的频率也最高,损毁程度自然也最深:先是封面破损掉落,继而课本插图,然后又是目录,到了学期结束,课本的书页的掉落历程在第一课正文之前戛然而止,我因此总是庆幸,甚至很佩服编纂教材的人:他们如何知道不包书皮的学生,课本的书页掉落到第一课正文就能结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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