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看台647 | 毕祖金儿时的叫卖声
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 蒋述卓 题
【作者简介】毕祖金,男,1971年11月生,河南省邓州市人,工程师、经济师,现工作于河南天工建设集团有限公司,系中国散文网特约编审、中国散文诗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诗刊》签约作家,南阳市作家协会会员,邓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南阳市民俗文化研究会理事,卧龙区作家协会理事。曾有多篇作品在《奔流》《老人春秋》《躬耕》《南阳日报》《南都晨报》上发表;2014年,散文《古镇赊店遐思》获全国首届“玉龙艺术奖”散文类二等奖;2017年,散文《故乡那口老井》获中外诗歌散文邀请赛一等奖;另有作品入编多部书籍。
儿时叫卖声声忆
·毕祖金
儿时在农村,乡村中总是不时回荡着各种声音:呼爹喊娘的,小孩哭笑的,牛马嘶鸣的,鸡鸭狗叫的,鸟鸣蝉噪的,等等,无时不充斥着你的耳朵,汇成混合的乡村交响曲。而我,最难忘的却是那声调迥异的乡村叫卖声,那酣畅淳朴的声调最具诱惑,最富穿透力,铭记终生。
“换—豆腐—啰!刚出锅的热豆腐啰!”。一大清早,还是睡意朦胧的我,便能听到换豆腐老汉的吆喝声。那是邻村的老汉,身材不高,背还有点驼,可能是常年肩挑沉重的豆腐挑而压累的吧。他那声音我早已能模仿得惟妙惟肖,顿时睡意全无,赶紧起床。而此时,早已起床做饭的母亲已将红薯稀饭熬好,静等端上一碗黄豆去换豆腐。嘴馋的我总是趁母亲不注意,顺手掰下一块豆腐填入口中,狼吞虎咽下去。红薯稀饭黑窝窝,拌着母亲做的焦黄醇香的炕豆腐,已是那时的舌尖记忆了。后来有了卖浸熟猪血、牛血的,更是垂涎三尺。若是母亲让我们孩子去亲自换时,回来肯定“舍亏”,我们定会路上动心打劫,一饱口福。
儿时乡村,最想听到的便是“货郎担”的声音了,那清脆的拨浪鼓声能听上半个村庄。“货郎担”的叫卖可不止一人,但那节奏铿锵的拨浪鼓声相差无几,随后是扯着长腔喊出的“烂布—烂套子—头发—换针—换线—啰!——换那—五色糖豆—雪花糖—啰!……”。可以说,那时一个“货郎担”在乡村来说,就是一个浓缩流动的“百货柜”,实用必需的针、线、钮扣、发卡、袜子、洋茄子(彩气球)、糖块、火柴等应有尽有。特别是五色糖豆、雪花糖等吃的东西对我们小孩家诱惑更大。拿上自己平时收集的烂布、烂套子等就能换上一些,解解嘴馋,要不就缠磨着爷奶或父母买换。“货郎担”当时就是偏僻农村小孩心目中的“百货商店”和“梦中的期盼”,每每梦中梦到的便是和蔼的“货郎担”老人和那琳琅满目的“货郎担”。
“灌香油,灌醋,灌酱油的来—啰!”。隔三差五的,村中会来一位喊着憨厚男中音的中年男子,中等身材,骑着一辆破旧二八永久自行车,自行车后座架子的两侧各挂一个竹编篓子,一侧装小磨香油桶,一侧装酱油和醋桶;车子大梁杠下绑着实用的三角帆布袋子,上边印着毛主席的“为人民服务”字样,用来装杆秤和油提等。灌香油可用芝麻来换或用钱来买;灌醋和酱油可用红薯干或其它粮食作价来换,或用钱购买。他那打油、打醋技术当属一流,娴熟至极,绝不亚于我们中学语文课本所学的《卖油翁》中老翁的技术。无论半斤八两,三斤,五斤,他将提子插入桶中,深浅有度,胳膊一提,一丝弧线划过,不漏不洒,不用细看,就会恰到好处,将你所要装的瓶子或壶灌得不错上下,可任你校秤。这是儿时口感的记忆,更是终身味道的记忆。
“钉锅—固漏锅的—来啰!钉那烂盆—烂锅—烂碗—烂缸啰”!只要一听到这样的叫卖声,就是当年安徽的钉锅匠来了。他们肩挑扁担,两头的箩筐中一头是随身铺盖和生活用品,一头是钉锅盆必需的小熔炉、铝、铁制品等。他们每到一处,找一个落脚点就地扎营,将熔炉一生火就能开始劳作。铁锅漏洞小的,他们用个类似铆钉的铆件,两边用锤子一夯展紧密,便大功告成。铝锅或铝盆漏洞大的,他们能用一块完整的铝锅底或盆底将其完整覆上,放在一个碾展件上,将接缝处对接好,使劲敲打平展,漏锅或漏盆便修旧如新。对有些漏洞不规则的,他们还能采用熔炉铸浇的方法补漏,没有他们拿不下来的解决办法。当然,他们补漏的回报也多种多样:或管饭,或收钱,或兑换有用物品。那个物质匮乏,人人勤俭节约的年代,他们存在的价值就不言而喻了;只是听说他们都是为了生活所迫,别妻离子,背井离乡的酸楚经历就更令人同情和怜悯。
“戗刀—磨剪子啰—!”,每每听到这一喊声,母亲就赶紧把灶屋中的铁刀和她常用的剪刀拿去磨磨,以便锋利好使。戗刀磨剪子的就只需一条板凳抗在肩上,周游各村。每到一处,放下板凳,吆喝几声就有活干。作为一举两用的板凳,一头板凳面固定一块磨刀石,在其侧面安装一副可旋转的砂轮,另一头不用安装什么,单供戗磨时坐骑。需用轻磨时就在磨石上来回推拉几次即可,需要狠磨时就配合手动砂轮戗磨,几轮火花闪过,几声刺耳声响过,刀剪便锋利如初。我们小孩家在跟前看时,戗刀磨剪子的肯定不厌其烦地警告我们不要靠近,以防碰伤我们。
“卖老鼠药,老鼠夹子的来啰—!”。这是一个外庄的老汉,他的到来,在当时乡村老鼠多的时候,也是村民们所盼望的。他也是肩担一副扁担,一头箩筐里放老鼠药,一头箩筐里放老鼠夹子,更吸引的是他还要在扁担挂钩上挂上几只药死或夹子夹住的老鼠,算是证明直观效果。等小孩们一哄而上看好奇时,他会即兴唱上一段:“看一看,瞧一瞧,老鼠逮住个大狸猫!”;或是:“老鼠精,老鼠能,老鼠生来会打洞,老鼠会唱东方红,老鼠咬烂你家凡拉丁(一种布料),你说不治它行不行!行—不—行?!”这样算是那个年代卖老鼠药老汉自编的广告词吧!
“炕鸡娃—炕鸭娃的来—啰!”。听到这样的叫卖声后,对我们小孩家的吸引力也大,因为我们喜欢雏鸡、雏鸭那毛绒绒可爱的样子,还总是缠着父母买上一些。卖雏鸡、雏鸭的也是要么一副扁担两头挑着专用的编笼,要么用拉车拉着编笼,后来有将编笼架一扁担放在自行车后座驾上的。那时每家能饲养上鸡鸭数量多少,待鸡鸭长成后就能影响家庭收入和改善生活的质量。
除此之外,儿时乡村中还有阉猪、阉羊匠的吆喝声,修伞、钉鞋匠的吆喝声,吹糖人的叫卖声,钉牛掌的吆喝声,等等。这些叫卖声、吆喝声声声记忆犹新,声声回味无穷,比起现居城市中噪杂的车鸣声、音响声韵味好听多了,更令人铭记永久,难泯其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