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看台117 | 雪克:从故乡的沃土上起步——序庄海君诗集《在路上,时间之外》(评论)
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 蒋述卓 题
从故乡的沃土上起步
·雪克
故土情怀、故乡情结,是中国文学的一块基石,诗人们更把此作为抒写的指向。不能说始于唐代,但唐代无疑是“故土诗歌”的爆棚期,李白、杜甫、王维、张九龄等等,都有著名的篇作留传于世;宋词元曲里也有大量的“故土味”。及至近现代,诗歌里的故土情思,就简直是漫山遍野、美不胜收了。现在,我又看到了一卷来自红土地的“故土诗歌”——出自汕尾市青年诗人庄海君之手的《在路上,时间之外》。
庄海君是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汕尾市诗歌学会常务副秘书长。他年轻、帅气,2000年开始写诗,迄今已出版诗集二册、发表作品800多首。论量,不是很大;论质,他显而易见初步完成了从“大众诗人”向“个性诗人”这个难度极大的转变。在文本、网络、微信圈诗声喧闹的当下,一个青年诗人的矢志沉潜、焕然一新,并呈现强劲的后续诗写能力,当属难能可贵,也是值得关注的。
与余光中洛夫席慕容们“身在异乡思故乡”的诗歌写作不同的是,庄海君是“身在故土思故乡”,这种状态下的诗写,绝大部分诗人都可能出现某种认识上的偏差:审美的弱化或审丑的放大。任何一种倾向稍微失衡,都可能直接影响诗意的表达。所幸,我把海君的诗作一路读下来,看到他已经巧妙地绕过了这个“百慕大三角”,既不矫情,也不“愤青”;有淡淡的忧伤,又有明亮的祈望。“月色掉落的地方/色彩是忧伤的/蚯蚓整夜搬运着/风吹稻浪的声音”;“流云抱养过的村庄/有一条荒径/涨高了月色/路口,稻草人拦下一片鸟鸣/修改着风雨的声音//农民用镰刀写自己的名字/写村里的姓氏,一遍又一遍/当苦难成形时/锋刃触及了稻穗的悲伤/沉默,就能猎下金黄的梦”。读这样的句子,你会被诗中的柔软牵引,又同时会被里面的骨头戳痛,这是好诗必须兼具的品质,是诗人真情拥抱故乡的产物。是的,故乡给予我们的,除了生命,除了亲情,就是一副百年不变的面孔,贫瘠、落后、生生不息的乡音和无穷无尽的苦难。但故乡,何曾不是高举她的“姓氏”与“镰刀”,守护她的儿女与后辈、“修改风雨的声音”呢?任何时候,故乡的怀抱都向我们敞开着,那怕你再落魄、再穷愁潦倒,唯一不会抛弃你的,是亲情,是故土。这就是我们常说的故乡的本义,不可替代的后盾、靠山和根!
写过这里,我不得不说起三位人物:倪萍、蒋大为、李春波。前两位声名显赫,也肯定对故土一往情深。但我很反感倪萍在春晚上的深沉:“是啊,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这种蹩脚的类比不止低俗,简直烂俗。我这大半辈子就从来没听到过哪位儿子嫌他的母亲丑,而如果家太贫,狗还是赶快走为好,“等到烹成一锅/连骨头都被蝼蚁/瓜分”。这是一种调侃,但也是一种不争的事实。蒋大为的《桃花盛开的村庄》是一首好歌,但唱着唱着,我也觉得虚高了、浮肿了。反而是李春波平平淡淡的《小芳》,让我们的故土情愫再次盈怀。扯上这几位,我想表达的意思是,诗歌不是主持词,不是歌曲,诗写切忌奔着煽情而去,一下子走进“倪式深沉”或者“蒋式虚蹈”的胡同,是没有出路的。海君的诗,好就好在很大程度上更接近直抵心灵的“芳式诉说”,所以有更强烈的感染力和更持久的生命力。
庄海君的诗歌还有一个令人瞩目的特点:直把他乡当故乡。他不囿于生他养他的那片土地,而是坚持把诗歌的目光撒至步履所及的地方,也即是汉语诗人们必须具备的脑海深处的广义的故乡,在作品中真正体现并打开自己的胸怀。我一直认为:偏安一偶,窘于穷乡僻壤,诗思总有一天会枯竭的、断流的,因为一个人如果感受不到日月精华、天地灵气,感受不到时代潮流的冲击和中西文化的碰撞,他的诗歌终究会陈旧、局限,甚至缺乏深度和高度。在这一点上,海君很清醒,他不但有所警觉,还不时地校正自己的写作航向。“我所爱的生活,在红海湾畔/涉水照影,与万亩芳香共舞一曲传奇/列车载着满园春色,赶在第一场雪来临之际/遍植温暖的气息,与风声相拥的/那一抹想象,尽是辛勤写下的诗句”。从红海湾出发,搭乘时代的列车,才能收获“满园春色”。他有一首写于四川的《莲李相依》,也尝试着做一次沿海与腹地古今文化的穿越:“如果莲花的眼泪是李树前世留下的/记忆,千百年来的等待/恍若左眼从未见过右眼/无法表达的语言,都化成掌心的泪水/那年那夜,月色弄雾,池塘行影相依/百里的荷香,不知深埋了多少人的血与汗/轻轻一个叹息,藕断丝相连/都在柴米油盐中,走近文化”。异乡中的故乡,故土里的远方,被海君揉捏在一起,写得完整、跳跃,最后还锲入文化关联的位置。这种穿越的准确,应该是海君不断磨砺诗思的结果,也说明他的诗的“修行”已达到了一定的高度。
德国诗人荷尔德林认为,诗人笔下的故乡,很多时候与地理无关,但“应该依靠美学、艺术和诗歌”而回去;“多年来,我们一直在寻找/一个属于自己的印迹/下雨了,雾藏在雨中/省略了鸟迹、树色,及其他/日子被摆放在最高处”。生活在继续,日子肯定要被摆放在最高处,这是一种无奈,一种强制,也是一种必须,但只要“思在、我在”,海君就一定能够依靠诗歌走进更广阔、更绚烂的故乡——这是我对海君诗歌前途的直觉和期望!
当然,海君的诗歌也不是十全十美,没有人能够十全十美。挑刺的话,比如一些语言还可精练些;比如胸襟打开之后,诗意能否一路跟上越打越开的问题;比如意象可否再多样化些?这不是海君一人的问题,而是所有诗人的问题。海君才三十出头,有大把的美好时光,我相信他能通过不断努力,像俄罗斯诗人马雅可夫斯基所说的“从成吨的语言矿藏里熔炼出诗句”,写出更好的篇章。最后,祝他创作丰收!
(本文系作者为庄海君诗集《在路上,时间之外》所作的序)
转自:汕尾日报16.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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