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作弊,擒贼先擒王
有朋友问那次监考学生们给我鼓掌的后续,小板凳请准备好,我现在就爆料一下。
期末考试时,我监考的这个考场里的都是土建班的学生。土建班号称土匪班,是全校最淘气最不好管的,全班只有一个女生,其余都是男生。
踌躇满志地走进考场,我在他们经久不息的掌声里获得了从未有过的清醒,这帮淘小子是在给我下马威呢!
找一根粉笔,轻轻磨一下笔头,我在黑板上写下考试要求,先用工整的板书震震他们。
再拿起黑板擦,重重敲黑板,也相当于划重点:“各位同学,请注意。你们现在把昨天晚上做的小抄纸条都给我交上来,不算违纪。一会开始考试,如有作弊,卷面零分,还要受处分。”
他们终于停止鼓掌,开始嘻嘻哈哈:“老师,我们都诚实守信,不作弊,不打小抄!”
“张海,把你袖筒子里的纸条交上来,赶紧的!”
所有人都看向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穿着长袖衬衫的张海。
张海脸色微微一变,嘴里却说:“老师,我没有纸条,真的。”
我说:“你还等我搜身是咋的?我要搜出来,你可就不用考试了。”
七月初的天气,气温高达三十度,他的长袖子里没藏着东西,鬼才相信。
张海慢吞吞走向教室前面,不情不愿地从袖子里拽出一个纸条,扔到讲台上。好家伙,打开来,纸条足足有二里地那么长!
我叹息:“唉,你们有做纸条的工夫,都背下来好几道题了。”
有人说:“老师,材料学这科贼难,根本背不下来。不信你背背,可怜可怜我们吧。”
张海坐回座位,有人向他做鬼脸表示轻蔑,有人幸灾乐祸,使他很不自在。
考试铃声响起,和我一起监考的校办干事刘老师开始发卷子。校长从走廊尽头走过来,一个考场一个考场巡查。沸腾的教室逐渐安静下来。
不过,这安静只是表面的,敌我双方都知道,暗流涌动,更大的挑战蓄势待发。
刘老师刚休过产假,不教课,学生们更不把她放在眼里。他们重点对付我。
昨天晚上应当是本学期他们最用功的一个晚上。押题,找答案,用最细的圆珠笔最小的字体把内容写在纸条上,有人可能会忙乎到天亮。
考试及格,假期就不用返校补考了。他们都是中考没有考上重点中学升学无望的孩子,所以没有读普通高中,来了职高。这些学生热情活泼,爱动手,爱套近乎,就是不爱学习。
临窗坐着丁宇亭,他们中最淘气的家伙。从考试一开始,他的左手就一直攥着拳头一动不动。我敢肯定,里面一定藏着东西。
考试进行二十分钟左右时,令人闻风丧胆的校长早已走远,卷面上,大多数同学能答上的也就可怜的几行字而已。仅有的几个学习好的同学已经被前后左右虎视眈眈地盯上了。他们摩拳擦掌,预备大干一场。
我一个人只有两只眼睛,他们三十个人做起动作来此起彼伏。有回头看后面同学卷子的,有传纸条的,有鼓鼓球球抠衣服领子的,有故意要引起老师注意打掩护的,总之一切为了作弊。
果不其然,丁宇亭打开左手拳头,开始抄手心里纸条上的内容。
我一个箭步冲过去,试图抓住他手里的纸条。说时迟那时快,经验老到的丁宇亭早已攥紧了拳头,我扑了个空,啥也没抓到。
我说:“丁宇亭,干啥呢?”
丁宇亭说:“老师,我啥也没干,认真答题呢。”
他力气大,我抢不过他。看来只能智取了。
我说:“那就好。”转过身,装作放弃了他,若无其事地走开。
丁宇亭一直不放松警惕,也不答题了,紧紧盯住我。
我真的不再管他,用手指把一个回头看别人卷子的同学的脑袋扶正,其余人都笑起来。
丁宇亭也跟着笑,然后打开手中的纸条。
我并不着急,从教室后面绕过去,慢慢踱到他身边。这下他的纸条一览无遗。
他一抬头,看见我,马上又把纸条攥回了手心,一副你能把我咋样的无赖样子。
我不做声,微笑,说:“丁宇亭,你那纸条上都写错了呀。”
他听了,一脸疑惑,说:“是么?哪儿写错了?”然后急急忙忙打开手心看纸条。
我不慌不忙却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手心里的纸条一把夺了过来。这时,教室里口哨声,惊呼声,拍案声四起。
丁宇亭脸都气白了。淘气大王竟然栽在了他们一直不放在眼里的小郭老师手里,情何以堪啊。
旗开得胜,我拎着那张纸条,我的战利品,有如猎人拎着打到的野兔豹子,凯旋般走向讲台。
丁宇亭气急败坏地一把撕了卷子,大声叹气,狠狠跺脚,用拳头砸桌子,以示不满。撕了卷子,发火也都没用,零分是一定的了。
擒贼先擒王。教室鸦雀无声,再没有人敢有小动作了。
多年以后,我在商场里遇见了土建班的郭胜。那时我早就离开了职高。
郭胜告诉我同学们的去向,说他们大多当了老板,都过得不错。他和土建班唯一的一个女生结婚了,开了建材商店,生意好得不得了。忽然,他低头看看我儿子,笑着说:“哎呀,老师,不好意思,我们家小孩都比您儿子大。”
那是,我本来就比他们大不了两三岁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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