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有座山

作者 袁海善 编辑 伦智英

我的故乡有座山,庄伙人都叫它三角山,因为站在山顶往下看,像个硕大的三角星。有点儿文化的人则称它为三珠山,因为这其中有一个美丽的传说。三珠山一脉三峰,主峰稳座中央,另两座较为矮小的山峰分列两侧,其势如主峰的左臂右膀。三珠山延绵数里,把我们的小山村紧紧地搂在怀里,似乎向人们展示着和谐的大自然的母子情深。

三珠山没有黄山的奇秀,庐山的俊美,华山的险峻,泰山的华贵。与东北长白山脉粗犷的大山相比,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小岗而已,但在故乡那蜿蜒起伏,连绵不断的丘陵之中,却独领风骚,大有鹤立鸡群之势。

三珠山是我和我的小伙伴们最钟情、最喜爱,终生都不会忘却的一座山,因为它是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认识的第一座山。我们的身子骨都是在三珠山上蹦蹦跳跳中长大长硬的。毫不夸张地说,三珠山是我们的摇篮,是我们的乐园,是我们的骄傲,更是高耸在我们幼小心灵中的丰碑。

儿时,我和小伙伴们常常爬上三珠山,抓蝈蝈、捕蚂蚱、藏猫猫,去看那块不知看了多少遍的青石板上的两个深深的坑,传说是当年张果老骑着毛驴踩下的至今清晰可见的驴蹄印,并去重温并回味那个不知流传了多少年的美丽动人的老故事。

传说,当年八仙过海欲去蓬莱、方丈、瀛洲三神山赏美景路经此地,张果老倒骑毛驴四下里一瞧,连声惊叹:“好一处风水宝地,好一处风水宝地啊!”说着,便从怀中摸出三颗珍珠顺势一抛,说,“如此好去处,我且留下三颗珍珠权作纪念,也不枉今生今世经此走一遭。”三颗珍珠落地,倾刻间,化作三座山峰拔地而起,三珠山由此而得名。三座山峰一字儿排开,恰如二郎担山,巍巍峨峨,浑然天成,为这风水宝地又凭添了一道美丽景观。

何仙姑目睹这精彩一幕,拍手叫好,说:“天下的好事儿别让这张老头儿一人占了去,我何仙姑也来整个景儿凑趣。”说罢,顺手从头上拔下金簪,绕着八仙投在地上的长长身影,就地弯弯曲曲一画,一条清清亮亮的河流便一浪一浪跳跃着,哗哗地一路欢歌,从三珠山脚下蜿蜒流过,直入东海。后来,人们便把这条河称作倒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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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又过了多少年,三珠山南麓一个叫六谷的不足百户的小山村竟然考取了一个翰林。当地百姓对翰林三兄弟分别称其为大翰林,二翰林,三翰林。倒影河两岸的广阔地域也物宝天华,人杰地灵。自古至今不知涌现出多少仁人志士,文人墨客。久远的不说,清朝便有著名学者张衍,窦光鼐,以及辅佐康熙,雍正,乾隆,嘉庆四代帝王的肱股之臣刘统勋,刘墉父子等等。还有现代名人李宫俊,王统照,臧克家,王愿坚,王尽美等等,不胜枚举。当地百姓都说,涌现出的这些杰出人物,都是那三颗珍珠及倒影河的灵仙之气凝聚而成。

三珠山山顶更是我们常去造访的地方。距离顶峰数丈,有一道约两米高,三米厚的石墙,像巨人的手臂,拦腰将整个山顶团团抱住。远处看,恰似山头戴着的灰白色花环,在低矮的灌木与星罗棋布的山花丛中煞是好看。据老人讲,这石墙是早年间闹土匪时修筑的。村里一旦遭到土匪侵扰,村里人听到急促报警的铜锣声,便扶老携幼,疯拥着奔向山顶躲避。石墙既是防御工事,大大小小的石头又是击退土匪的有效武器。据传,几次土匪攻山,都被箭一般滚落的石炮打得落荒而逃。

石墙为我们提供了玩捉特务,藏猫猫等游戏的最佳场地。待疯出一身臭汗,我们便站在峰顶,极目远眺,尽收眼底的是周边一座座村庄,一条条河流,一片片树林,纵横交错的大路小道,还有红的高粱,黄的谷子,绿的蔬菜,犹如铺在大地上一幅巨大的水墨画。山风轻轻拂在脸上身上,令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三珠山对孩子们特别地偏爱,它总是把最好的礼物交给我们。一年四季,变换着花样儿讨我们喜欢。春天,嫩绿的草芽儿刚刚拱出土,猫了一个冬天的小伙伴们一个个像出笼的小鸟儿,扑扑愣愣地飞进满世界漾溢着青草芽子清香味的三珠山玩游戏。尺把高的枯草里藏不住人,就藏在大山的皱褶里趴着,一动不动,眼珠子却骨碌骨碌四处撒目,寻找酸枣树上高挑着干透了的紫红色酸枣儿。摘一个大的丢进嘴里,又酸又甜,一直美到心里。

夏天,热风吹得蝉不停地唱歌,天越热唱得越欢,满世界都是蝉“吱吱”的嘶鸣声。这时,也正是我们忙得最开心的时候,顶着烈日,满脸满身的汗水不停地淌着,找来了高梁杆和牛尾鬃,打个活结,便去三珠山脚下的树林里蹑手蹑脚地吊蝉。

蝉藏在很高的树上够不着,我们就在树下一遍又一遍唱着,“蝉儿蝉儿倒倒,牛尾扣儿吊吊”,很像小学课本上那个狼外婆唱的“小羊儿乖乖,把门儿开开,妈妈回来了,妈妈来喂奶”那句不怀好意的唱词。

愚蠢的蝉听到让它倒倒的亲切的轻声细语的歌儿,便慢悠悠地往下退,直退到高粱杆能够着为止。这时,便将高粱杆顶端的牛尾扣儿轻轻地往蝉的头部往下套,套进蝉的前爪就可以收杆了。待蝉发觉上了当,就已经晚了,杆一收,便“吱”地一声当了俘虏。

秋天,乐趣儿就更多了。三珠山为我们预备下满山遍野的酸枣儿、山葡萄、橡子、蘑菇,还有松塔等等采不完的山货。

我和小伙伴们最喜欢的还是捕蚂蚱。三珠山上的蚂蚱可真多,有家蚂蚱、小金蹲、蹬倒山、老婆脚等等。中午,经太阳一晒,暖洋洋的,蚂蚱就最兴奋,也最调皮。用脚在草地上一扫,蚂蚱们便“轰”地一声从草丛中飞出来,慌不择路地各自逃命。待你追过去,又是“轰”地一声,一翅膀又飞出很远。秋天的蚂蚱肥,子儿多,烧熟了,嚼一下,满嘴喷香。

孩提时,捡橡子,摘酸枣儿,捕蚂蚱,吊蝉,藏猫猫……玩着玩着,不知不觉就长大了。一晃,又不知不觉地变老了。三珠山给我们留下了太多太多的美好回忆和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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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每次回到故乡,都忘不了爬上三珠山,再看看三珠山那熟悉而又亲切的芳容,再看看那青石板上的两个深深的驴蹄印,看看山顶上那道长长的石墙,看看三珠山上的松柏,柞树等树木及花花草草。再站在顶峰,吹吹和昫的山风,远眺那一座座村庄,一片片树林,一条条河流及纵横交错的大路所织成的色彩斑斓美不胜收的巨幅画图。

近日,我的一个被当地尊为乡贤的老同学给我发来一条微信告知,他和许多老友对三珠山还像儿时那样迷恋,那样亲近。一日,他约了几位好友欲登山游玩。走近山脚,才发现整座山已被铁丝棘子密密圈起,隔不远便立着一块写有“私人山场,严禁入内"或“擅自闯入,严惩不贷”的木牌,血红的大字很是刺眼,令人惊悸。

老同学还说,七十多年了,经历了不知多少风风雨雨,千变万化,从未有人阻止老百姓上山游玩。他深感不解,怎么一下子就成了私人山场了呢?即便是出卖或个人承包,也应该让村民们知情啊。

看了老同学的微信,我如有所失,心情一下子低沉下来,久久闷闷不乐。经细细思忖,也便渐渐释然了。

我们这代人经历了太多的带有“大”字的各种运动,大跃进,大炼钢铁,吃大锅饭、文化大革命,以及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种改革。想想这些,还有什么天大的事儿想不通呢?莫说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山,即便现在有人站出来宣布,喜玛拉雅山自古以来就是他的,太平洋自古以来就是他的,连太阳和月亮自古以来也都是他的,我也丝毫不会觉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甚至会顺潮流而动,拼着老命为他呜掌祝贺。

作者简介:袁海善,网名:白头醉翁,吉林白山人,松树矿退休职工,爱好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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