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高北望,诗人独孤及怀念旧游:离别莫言关塞远,梦魂长在子真家
独孤及(725-777年),字至之,洛阳(今河南洛阳)人。在文学史上,唐朝诗人独孤及的身份是不显赫的,但是作为散文家的独孤及却可以看作是“古文运动”的前驱。他的文学思想和散文创作,在一定程度上对韩愈和柳宗元造成影响。在当时,独孤及因为文章功底而被人尊称为“词宗”,即文章大家的意思。
独孤及现存诗作大概有八十七首,由于其散文创作影响过大,其诗作并未受到后人重视,然而实质上,其诗大多都可以视之为其文章的外衍部分。独孤及的文章向来以儒家经典为根本,宽畅博厚,长于议论,意在立法诫世,褒贤贬恶,不徒以词采取胜。所以,其诗歌作品受此方面的牵涉,同样也不以文采取胜,更多地讲究平铺直叙,质朴为上。
今天我们在研究韩愈“以文为诗”的时候,在溯源其受到杜甫影响的同时,也需要看到独孤及的诗歌对韩愈在某些方面的牵引作用。他们同样以儒家经典为宗旨,出入先秦两汉典籍,若说有何不同之处,大抵便是韩愈憎厌佛教,而独孤及则深通道家学理。我们要知道,独孤及是在天宝十三载(754)中举洞晓玄经科后,方才授为华阴尉的。洞晓玄经科,正是面对道家学说而设的科举考试。
正是基于此点,独孤及的诗作里面,难免会偶尔流露出道家某些理念,却没有大众方向上的消极意义,反而使其诗歌不尚华丽,尤显朴实宽厚,沉稳健雄。
《海上怀洛中旧游》
【唐】独孤及
凉风台上三峰月,不夜城边万里沙。
离别莫言关塞远,梦魂长在子真家。
安史之乱中,独孤及及时辞去官职,其嗅觉可谓灵敏;携母及弟,避难于江南,投奔其从叔独孤峻。本诗《海上怀洛中旧游》,大约写在这段时间,内容主要是对昔日旧时光的回想和怀念。
“凉风台上三峰月,不夜城边万里沙”,站在这台上,静静观看悬挂在山峰间的明月,沐浴皎洁光华,感受擦身而过的山风,凉意沁人,身心舒畅。在这个瞬间,蓦地想起,黄沙万里的边塞,在那里夜火通明,把整个边城照彻,恍若永不沉沦的不夜都市。
在这开头两句里,诗人分别描绘了两个地方的景观,一个是现在的,一个是过去的。第一句明显为身处当下之地,由于时间更近,所以在刻画方面显得更为清晰。通过身体各方面感官的触觉,把风之凉,台之高,月之洁,一一描摹出来,看上去自然别有一番滋味。
到得第二句的时候,便是回忆中的景象。“不夜城”和“万里沙”,全是活生生的边地特色景观。在大家的印象里,这些基本上都代表着荒凉与偏僻,贫穷和落后。然而在此时此刻,诗人却偏偏独特地想念着这些东西,只因为留下来的相关记忆太过深刻。
诗人当然是故意为之,拿这两处对比鲜明的差异性,来突出埋藏在诗人内心里的那份情感。这份情感因此是深沉的,可以说是已经烙印在灵魂之上。毕竟,梁园虽好,不如旧家。这大概是所有游子内心里,永远也无法解开的一个结吧。
“离别莫言关塞远,梦魂长在子真家”,离别的时候,就不要再说什么边关遥远,即使人儿已经不在此地,可是心却仍然遗留在此,魂牵梦绕,仿佛子真依旧坚持着自己的理念,不会因为其他的干扰而轻易做出改变。
子真,汉褒中人郑朴的字,由于其长居谷口,修道守默,世人号为谷口子真。汉成帝时,大将军王凤慕名礼聘,遭到婉拒,依旧耕种山间,因此名动京师(《汉书·王贡两龚鲍传序》)。唐诗人张乔在《七松亭》诗中写道:“已比子真耕谷口,岂同陶令卧江边”,则用其事迹,与陶渊明并称。
三、四句照应诗题,点明其中的深切“怀念”之意,是本诗主要的抒情处。诗人没有凭空滥觞心中情感,而是巧妙地引用相关典故,把想要抒发的思念之情,相思之意,统统寄托在其中,让情感愈加凸显得真挚而又深厚。
我们前面已经说过,独孤及的诗是其文章的延续,在大方向上讲道理专用散文,而难以用文章讲述的小情趣,则以诗歌来做补充和阐释。正是此种思想上的一脉承接性,其诗作便显得尤其平和淳朴,文辞简洁,而情感内敛,波澜不兴。
本诗便是如此,虽然主题平常缺乏奇崛意味,更无喷薄如火般激情扑面而来,但却贵在冲淡的文字里深蕴着赤诚,在看似平铺直叙中,缓缓流淌着内心积蓄的热浪。仔细看来,诗如地封黄酒,入口看似清淡绵软,实则醇厚甜美,后劲其大无比,令人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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