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学姐”事件:“社会性死亡”或许只是一厢情愿
Nov.
28
我们既不希望好人遭到冤枉,也不愿意看到作恶的人自行逍遥,努力让是非得以澄清,或许比纠结维权者的“姿势”更加重要。
当我第一次在豆瓣上打开“社会性死亡”小组时,那时的我一点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这会变成一个严肃的话题,在舆论场上受到如此激烈的争论。
我只记得,那天看着小组成员分享的尴尬囧事,“哈哈哈”了一整个下午。
然而,这个曾经以自我解嘲为主的概念,却在这半年里发生了耐人寻味的剧变。当人们说出“我社会性死亡了”的时候,他们想要表达的东西,显然和“我要让你社会性死亡”里蕴含的意图截然不同。
也正因如此,我不再敢轻易地界定和使用这个概念,转而对其背后的一些东西思考起来。
其实,早在最近这场争议巨大的校园风波之前,我在网上常混的圈子里,就已经发生过好几次由疑似性侵、性骚扰和情感纠纷导致的“社会性死亡”事件。
在这些事件里,不乏有提出指控和受到指控的人是我熟识的网友,乃至现实中认识的人。这类事件的开端,几乎总是有人受到了难以由法律途径追责的侵害,因此只得诉诸于道德控诉,试图以曝光对方个人信息的方式,让对方付出代价。
而被以“社会性死亡”相威胁的人,往往也会做出激烈的回应,以证明自己在声誉上的“清白”。
面对这样的场景,我知道,很多人都迫切地想要分出黑白。
然而,越是靠近当事人,我便越是发现,自己很难轻易做出站在这边或那边的决定。
以手中的个人信息为筹码,谋求让别人“社会性死亡”是否合乎程序正义?是否可能误伤无辜?这些问题的答案自然殊为可疑。
可在事情的反面,“社会性死亡”却也常常是受欺凌、受侮辱、受损害一方最后的挣扎。
在某种意义上,“社会性死亡”之所以会被当成一件“武器”,并非是因为它真有威力多么巨大,而很可能是因为,在很多情况下,它是弱势一方仅能拿出的“武器”。
其实,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在我亲身见证过的这些“社会性死亡”事件中,尽管提出指控的一方总是“火力全开”,有时能在豆瓣、微博上拉起成千上万的转发与讨论,让人觉得好大阵仗,但就结果而论,被以“社会性死亡”相威胁的人却往往并不会被怎么样,很可能没过多久,就“成功”地被网友遗忘。
我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我熟识的好几个女生,一同指控一个频频切换各种“假身份”的男生专门欺骗女性感情,一边脚踩数只船,一边以各种编造出来的名目向女生借钱。
然而,就是在指控“实锤”充分,相关网帖也得到了大量转评的情况下,受到指控的男生,竟然在不久之后,公然在朋友圈里晒起了新女友。
显然,很多时候,所谓的“我要让你社会性死亡”,都只不过是指控者幻想中的一厢情愿。
起初,我一度很不理解,“社会性死亡”的威胁,为何总是“雷声大,雨点小”?
但很快,我就参透了其中的缘由。说到底,网络空间上的舆论环境,从一开始就不能与“社会”这个宏大的概念的画上等号。
因此,当一个人在自己所能触及的范围之内,以网络为工具对另一个人发出道德指控时,充其量也只能在特定的小圈子里让另一个人的名声坏掉,而无法阻止对方继续在更大的社会环境里如鱼得水。
在这种情况下,相关指控的“实锤”是多是少,声势是大是小,根本就没那么重要。
真实的社会,其实远远要比普通人想象中要广阔得多。
世界之大,容得下任何想要生活下去的人。我见过太多在网上被曝光到仿佛混不下去的人,改头换面便立刻“重新开始”——事实上,哪怕是一些在新闻中被曝光过斑斑劣迹的公众人物,不也同样厚着脸皮,继续招摇吗?
在我看来,与其拿着放大镜,对这种影响力终归有限的一厢情愿大加争论,不如认真思考:
面对争议性的道德事件,以及那些难以用法律维权的疑似受害者,我们该如何为其提供一条超越“社会性死亡”的问题解决路径?
显然,我们既不希望好人遭到冤枉,也不愿意看到作恶的人自行逍遥,努力让是非得以澄清,或许比纠结维权者的“姿势”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