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远东第一奢华酒店传奇——礼查饭店的前世今生之第四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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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生活的时代,瞬息万变,世事喧嚣复杂,如此乏味,

所以我想回到La belle époque。”

——《午夜巴黎》

Si tu vois ma mère Sidney Bechet - Black Music - Soul, Jazz & Blues (Remastered)

▲The Oriental Paris
民国初年
以一个落后的东方城市难得的开明和虔诚
将资本主义的精明算计融入骨髓
于万里苍凉破败中开创了“远东巴黎”的神话

赵主教路(五原路),并不是法租界里最灼目的一条路,我对它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欢喜。

这条马路在午夜过后看上去像一个散场后的小舞台,路边稠黄的路灯如聚光般柔情的打在空荡荡的路中央,而灯束无法抵达的幽暗里只剩下酣睡的气息,就连两旁尚未老去的梧桐树都徜徉在甜糯的梦中回想着自己的前世,此时这份静谧像只睡着的小猫似的毫无动静,时刻准备唤醒专门在黑夜里出没的情绪。

我坐在这家开了七八年的无招牌小酒馆里,喝完了自己最后一杯gimlet,把杯子翻过来,盯着最后一滴酒在杯口凝聚,抖了一抖,待它滴落下来后起身离开,像一个离场观众般的惆怅,刚刚演完的那场旧世纪的美梦令人愁肠百结,挥之不去。

我径直走到马路中央,想把心中蓄谋已久的怀想倾泻在这空无一人的马路上,肆无忌惮的畅想着如果自己早生七十年,会过着怎样的生活?

浪漫主义的真谛就在于一次又一次与时代抗争而败北,在于逃离,以及那触不可及的迷人。

▲拍摄于五原路的小酒馆门口 

这份辽远的眷顾在心中将永远无法安息,它与酒精是一对午夜约定私奔的情人,正当它们在我的血管里相会时,我被前方突如其来一团光雾所裹挟,一辆出租车停在我面前,我摇摇晃晃的上了车用自己仅存的清醒对司机说:“师傅,去礼查饭店。”  

建筑本身是一具躯干,与建筑有关系的人是它的灵魂介质,这些灵魂主宰了建筑的命运。当我们憧憬着建筑的过往浮萍时就要先潜入它们的灵魂。 而礼查饭店的灵魂毫无疑问就是它的历任业主们。

贾森之死

1894年11月6日,在共济会上海分会的例会上,席间一位年过半百的美国法官突然脸色煞白,像一只猝然泄气的气球般从座椅上滑落下来,一命呜呼。而他正是时下最火爆的礼查饭店掌门人——贾森


工部局在报纸刊登了一则讣告: 

贾森是一位勤奋而又杰出的工部局成员

A painstaking and prominent member 

of the Municipal Council. 


贾森在世时掌管礼查饭店二十余载,期间推行了一系列硬核的改革和扩建,一举成就了名扬远东的上海第一外侨据点酒店。贾森去世后他的妻子艾伦(Ellen Jasen)接管了礼查饭店,并延续着礼查的王者之路。

来看看礼查饭店内那些不胜枚举的王者细节,令人叹为观止。

为了方便摄影师拍到外滩全景

礼查饭店在屋顶搭建了专门平台以供应拍照

此照片由同好友人陈寒松提供

在礼查饭店屋顶拍摄的外滩全景图

此照片为同好友人陈寒松的实物收藏

▲礼查饭店内的住客有不少刚抵沪的侨民家庭

1897年拍摄的客房内景

可见火炉、吊灯、地毯以及内装潢细节

1892年礼查饭店提供的圣诞晚餐菜单:其中前菜的海鲜类包括甲鱼汤、牡蛎饼、比目鱼;主食有羊排、鹌鹑、烤火鸡、煮火腿以及色拉等,佐各种酱汁;甜品有梅花布丁佐白兰地酱、肉馅饼、苹果派、维也纳蛋糕搭配咖啡或冰激凌;还有水果口味的传统圣诞蛋糕搭配芝士与咖啡;菜色考究,种类之丰富连当今的米其林三星餐厅都未必能同日而语,当之无愧的远东第一顶级奢华酒店。

▲贾森的妻子艾伦及其子女们

此照片由浦江饭店提供

Overture/And All That Jazz Catherine Zeta-Jones;Renée Zellweger;Taye Diggs - Chicago (Music from the Miramax Motion Picture)

1896年由加拿大人李维斯(Lewis M. Johnson)艾伦开始打理礼查饭店的日常运营,并由他全权负责于礼查饭店内举办的上海首次电影影映(1897年5月22日)的预定事务。

北华捷报上刊登的广告

1897年5月15日至5月27日刊北华捷报上连续刊登了广告预告了此次盛事,内容相当有噱头,其中提到了“19世纪的奇迹(The wonder of the XIXth Century)”;“爱迪生的最新发明(Edison’s Latest Marvel)”;“第一次来到中国(For the first time in China)”等等。

放映内容为风景或者时事纪录片:“A Church parade of British Soldiers(英军士兵教会阅兵)”“The Czar in Paris(沙皇访问巴黎)”等。而俄国沙皇尼古拉二世访问巴黎的时间为1896年10月5—9日。而半年后,当时摄制的纪录片就已经在上海播放,已可谓紧跟寰宇之潮流。

“入场1美元(Price of Admission 1.00$),预约留作1.50美元(Reserved Seats 1.50$)”。由此可知,在英文报刊上刊登广告,并使用美金结算,此次放映活动针对的观众显然是西侨为主。


5月24日《北华捷报》又刊登一篇观后感: 

In the Astor Hall on Saturday night residents were afforded the first opportunity in Shanghai of witnessing the demonstration of the wonderful machine which under a variety of names has become so popular at home……. All were very good……

周六晚于礼查饭店的阿斯特大厅内,

外侨们有幸第一次在上海见证了这款在海外名称多样,

且极受欢迎的神奇机器,

实在皆大欢喜。  


Sandman Benny Goodman - Remastered Collection, Vol. 3(All Tracks Remastered 2016)

Goodman乐队的演奏

一秒回到那场123年的阿斯特大厅

如临现场的舞会

1897年11月29日,农历十月初十,为何要提这个阴历日子呢?因为礼查饭店作为上海开埠后的见证者在这一天再次升级:上海署理道台蔡钧为庆祝慈禧太后六十大寿,在饭店内的阿斯特大厅举办了一场盛大空前的交谊舞会。这场舞会的社会意义非凡,它打破了当时女性不被允许参加社交活动的限制,并引领的交谊舞的先锋。不移至理,礼查饭店才是交谊舞会真正的发祥地。

再次易主

1900年,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毁掉了饭店内的一处区域,贾森去世以后,他的妻子早已无力再处理这样的事故,就将饭店转手卖给了弗农(Monsieur Auguste Vernon)弗农收购礼查饭店后,宣布将继往开来把这块苏州河北堍的价值洼地打造成一座更时髦铭心的酒店,所有的创新都会用传统方式引入。

不难看出弗农的野心比起前任业主实在有过之而无不及。1901年7月弗农对礼查饭店进行了股份制改革,原先持有全部股权的弗农以酒店之名注册资本为450,000美元的有限公司,以每股100美元的价格发行了4500股的原始股,弗农作为发起人与其提名人共同认购4,494股,剩余的股份由六个独立的认购人购买,后以每股高达300美元的价格面市交易。

当时成立股份制公司在上海并无太多先例,所以弗农参照了“香港公司条例”成立了“上海礼查饭店有限公司”,由他本人出任总裁一职。

弗农的酒店帝国之梦

其实关于弗农的详细背景记载得并不多,唯一可知的是他在汉口与威海同时拥有两家酒店。或许他和礼查先生一样,当初挟着点小钱,怀揣着那颗被本国法律和等级所约束而无从发芽的商业头脑,踏上了上海的法兰西外滩码头,寻找一份异国的栖息,或者说是一种可能性,无从计议的殊途同归却让他们的名字共同被镌刻在了礼查饭店。

弗农在这场东方的混战中滋长出了庞大的野心,决心要一展宏图,打造一个如同美国阿斯特大厦这样的酒店帝国。

公共租界合并后外侨居民人数剧增:1900年至1905间,已从原先的6774人增至11497人,外侨的安置落脚点供不应求。

▲上海租界地图

弗农在完成公司的股权改革后,随即与礼查饭店所占的土地托管公司商定:将原本只剩下9年的饭店及其财产的租约再次延长了21年,其中也包括了礼查饭店后方所有的中国商店,以大幅增加他对整体项目的持有量,如此一来也增加了公司的负债。

弗农计划拆除饭店背面所有的中国商店,建造一栋包含250间客房的三层新翼,使得原先只有50间的客房增至300间,同时新翼的一层也将为配套的零售店提供了一流的住宿。

二十世纪初,弗农先生已懂得运用将金融杠杆为自己的宏图大业添砖加瓦,为了筹集扩建酒店的资金,他发行了回报率为6%的债券,未来酒店客房增加后的收入将用来平账。

写到这里不由感叹道,奥古斯丁弗农先生若是生在今时今日,以他对房地产开发的嗅觉定会是位极受政府爱戴的杰出房地产开发商代表!

可惜好景不长,1902年在掌管礼查饭店仅仅两年后,弗农因身体原因被迫提前退休,公司不得不重新再次进行了公开募股,并由亚瑟(Arthur W.Burkill)担任董事长,一并接管了在汉口亏损的酒店,弗农的离开自然为公司的账面上留下了一笔数目不小的债务。同时猩红热像宵小一样溜进了上海城,使得礼查饭店的生意瞬间一落千丈。

1903年11月,酒店背面的中国商店按照当初弗农的规划被全部拆除,但改造后酒店的客房数量仅有120间,还不到弗农设想的一半,其中大部分都被常驻客所预定。加之猩红热在上海肆虐,礼查饭店内门可罗雀。

三层高的北建成后的礼查饭店

该图由浦江饭店提供

远东最好的鸡尾酒与罗宋土豪

路易斯(Louis Ladow)最早不过是阿拉斯加的一艘捕鲸船上的厨子,他在锡兰被临危受命来管理扩建后的礼查饭店,因为他混迹江湖多年手持一张“调酒三重奏”的王炸牌——Happell, Hill & Bobbett,这三人调得一手好酒,被誉为整个远东的调酒之最。

Bang Bang The Bryan Ferry Orchestra - The Great Gatsby: The Jazz Recordings (A Selection of Yellow Cocktail Music from Baz Luhrmann's Film The Great Gatsby)

1904年8月,一辆满载贵族土豪的俄国游轮“阿斯科尔德号”穿越了黄浦江畔的雾霭盈盈以及逐步消散的猩红热慌,靠岸。

这群远道而来的的罗宋豪客们自然选择栖息在远东最顶级的礼查饭店,钱多到仿佛花完了就会立刻从口袋里长出来的地步。他们奢靡无度,任性到几乎要用顶级香槟当泡澡水,几千公里以外正在上演的日俄战争早已抛诸脑后,反正醒来仍就有远东最好的鸡尾酒奉上。

而路易斯的“调酒三重奏”深得罗宋土豪团的的欢心,他们甘愿为之一掷千金,用钻石镶的眼皮子压根不会夹一下账单上那无数只在醉生梦死后敲碎的杯子。

为了伺候好这群行走的罗宋摇钱树,时任礼查饭店的总经理Mr A.Haller变得非常“格里疙瘩”(上海话形容:吹毛索瘢),他时不时向工部局写投诉信,抱怨周边的本地居民、人力车还有苦力惊扰到了他的贵客们。

1906年整个远东的旅游业正稳步上升,但西伯利亚铁路被禁用,正常往来俄国的交通几乎被切断,这消息让礼查饭店的管理层欣喜如狂,因为这意味着罗宋土豪团会继续是酒店的长期提款机。

1907年那座命中注定的桥,宛如一颗石子般被再次投入了礼查饭店这片从未停止过波澜的湖面里,泛起了新篇章的涟漪,“远东华尔道夫”已蓄势待发。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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