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月报】王植林：二胎（小小说）
二 胎
文/王植林
豆贤庄村西头绕村渠，渠东岸大柳树旁，青砖筑起的独门小院，院门向西敞开着。
傍晚，周大星肩扛锄头走进小院，锄头未放下，便大声嚷道，“凤芹！凤芹！""喊啥，饭马上做好了。”老伴儿张凤芹在厨房回应。
“给你说个好消息。”“啥好消息？”“刚才我在村口碰见支书，支书说，国家放开二胎生育指标了，愿意咋生就咋生。”“真的？生，生，愿意咋生就咋生，还不是从女人肚里生。”凤芹激动地自言自语。
晚饭时，大星边吃边说，“凤芹，你明天就去金富家，催催大儿大儿媳，抓紧，都快40的人了。”
大星说完，吃口菜，又说，“从大儿那儿回来，去给老二和老二媳妇说。他们虽说比老大小三岁，但也都不小了。”“行。到金富那儿，我最多住一夜，第二天就回来。”
第二天早饭后，大星用摩托车驮了老伴儿去车站。
金富大学毕业，在省城就业成家，离老家三百多公里，平时很少回去。十一年前，生了个女孩，凤芹做奶奶的，一直把小孙女看护到三岁上了幼儿园。
凤芹到了金富家，晚饭后，看着孙女去写作业了，方才把儿子、儿媳叫到另外一个房间。一本正经地说道，“这次娘来，有件重要事情。眼下国家放开二胎生育指标了，想必你们也该知道了。我和你爹商量，想让你们抓紧点，因为年龄都大了。”
金富和媳妇一听，都笑了。“娘，原来你说的是这事。俺俩早商量过了。”“那好，那好。凤芹满心欢喜。接下来老大媳妇说，“俺们不想再要孩子了。一是小圆圆明年该上初中了，我们必须抽出时间辅导她。二是俺们工作都特别忙，这生孩子得占多少时间，耽误多少事。”
凤芹一听，傻了眼，半天没说话，回过神来，看着儿子的脸，轻声说道，“儿哦，你可是就这一个闺女，不再生个儿子，就绝后了。现在国家让咱生，咱为啥不生。想当年，生你弟弟时，计划生育多紧，处罚多厉害。因为生你弟弟，咱让人家村里罚了8000块钱。”当娘的叹口气，继续对着儿子劝说，“富哦，你可不能让你爹失望。要不，你们再合计合计，生个娃，娘还来给你们带孩子。”
金富不愿让娘生气，便说，“娘，你别不高兴，我和艳英再商量商量。”
第二天早饭时，金富看着娘的脸说，“娘，你回去给俺爹说吧，俺就照你们二老说的办。”
就像一块石头落了地，凤芹的心踏实了，脸上有了笑容。“那好，那好，回去告诉你爹，他一定很高兴。”
凤芹回到村，没拐弯，直接到了二儿子金贵家。金贵下地干活了，媳妇在家做饭。
“玉秀，娘来给你说个事。”凤芹站在厨房门口，两眼瞅着二儿媳。“说吧娘，啥事。”玉秀一边切菜，一边回应婆婆的话。
“国家放开二胎生育指标，随便生。你知道吗？”“知道。”那打算啥时候生？”“娘，你也是女人，那生孩子，说啥时候生，啥时候都能生。”“娘的意思是想让你们抓紧点。”“我和金贵商量了，有了个男孩，想要个女孩，不想再要男孩了。男孩子，就现在这风气，从小学到大学不得几十万，娶媳妇，不得盖个二层楼，买个车，又得几十万。两个儿子，你想该多少钱。所以想到这儿，我们就害怕，担心一旦再生个男孩咋办。”
“玉秀，这样你看行不，村东头白仙大娘，是个明眼，平时人们都找她祷告，想生啥生啥，灵验得很。咱也找她给祷告祷告，一准行。”
夜里，大星和凤芹躺在床上。凤芹把去大儿子和二儿子家的情况一股脑给老头作了汇报。
第二天，大星骑摩托车，专门去县城买了好酒好烟，整箱的点心。让老伴儿夜里去找白仙。
凤芹从东头白仙家出来，直接去了二儿子家。金贵和玉秀见娘黑天半夜来，猜想一定有重要事。
“娘，快坐，有啥事?”“我刚去了东头你白仙大娘家，她答应给咱要个女娃。你们俩尽管放心。”“就这个事，你白天来说说不就行了，何必黑天半夜来。”
从此以后，每隔一两个月，大星就让凤芹给大儿媳打电话，问怀孕没有。二儿媳一个村住，隔三差五见面。见面，凤芹就问怀孕没有。为此，有好长一段时间，二儿媳老躲着婆婆。
半年过去了，老大媳妇那儿没动静。还好，老二媳妇先怀上了。
第二年五月，玉秀的预产期到了，金贵联系了镇卫生院。
金贵、金贵娘、玉秀娘全都在医院守着玉秀。上午九点，玉秀进了产房。因为是二胎，顺产，不到两个小时就生了。
接生医生走出了产房，看到玉秀的家人，顺嘴说道，“恭喜，生了个男孩。”玉秀娘听了没啥明显反应。金贵娘一听，愣了神。金贵则一屁股跌坐到身旁的条櫈上。大家谁也没说一句话。金贵娘看看金贵，金贵两手捂个脸，哭出了声。边哭边喃喃，“这可咋办，怕啥来啥。”从旁边走过的人，不知这家出了啥事，不便多言，看一眼，匆匆走过。唯有金贵娘知道儿子在哭啥。
夜里，凤芹急匆匆到白仙家。“嫂子，你咋给俺祷告的？让俺生了个男娃。”
白仙老太顺手点支烟，抽一口，两眼瞇缝道，“你不知道，我也刚得到仙奶奶的信儿，说你家心不诚，临产时更换了。啥也别说了，认了吧。兴许你这个男娃，将来有出息呢。”
凤芹回到家，将白仙的话给大星说了，大星只一个劲抽烟，没吭声。
第二天天一亮，凤芹带了熬好的米汤和煮好的鸡蛋，慌忙赶往医院。待玉秀吃上了饭，凤芹把昨夜找白仙说的话，告诉了玉秀。一旁坐着低头不语的金贵，此时说了句，“心不诚，俺咋不诚了，你让俺咋办，俺咋办。你让买香火，买供品，俺都照办了。”
凤芹劝儿子，“人家说了，兴许咱这娃长大了有出息，不用你这当爹的发愁。”“但愿如此吧。”金贵心里稍稍得到些安慰，不再像昨天那般流泪了。
责任编辑：寂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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